得了将军信任,红绫脸上的羞愤退下去了些,应声称是,行礼告退了。
胡秦想了想,没有出声阻止,就算云氏拿到弓箭,生了翅膀,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倘若是拿来自戕,也许亦是件好事,只要云氏不再是李珣的助力,元家军便还有机会。
他这般想着,右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连跳了七八日,不见停歇,中元节这一日,夜里宿在议事堂偏房里,不得好眠,夜半子时醒来,听得外头有尖锐的哨声响起,心里一突,扯了件衣裳来不及穿好,跑到楼下,侍卫统领袁流正回禀消息,婢女红绫跪在一旁,神情忐忑。
“从府外到女君居住的小院,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外院墙上留下一枚脚印,东南二院院墙上,有被暗埋的倒篱刺刮伤留下的星点血渍,此人身法恐怕极高,属下等将外院围得水泄不通,竟没察觉一点动静。”
元颀略有焦躁,端看她这几年行事,便知她藏得极深,恐怕除了林霜季朝,福华福寿福禄几人,手里还暗藏旁的高手也不定。
再者还有平津侯陆宴,定北王高邵综,两人已进京,手底下的斥候也频频有动作,查到了这里也未知。
事到如今,比起他,恐怕她更愿意辅佐陆宴和高邵综。
红绫见他平素舒朗的面容上不见了半点笑意,俱是阴云,显出几分毒冷,她手心不由自主冒汗,呐呐地,要出口的回禀竟一个字也吐不出。
胡秦见她神情异常,惶惶不安,厉呵一声,“你可是有事隐瞒?”
红绫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只看小院周围的侍卫,她也知道这处宅院消息走漏的后果,她担心误了将军的大事,害怕也磕磕巴巴把怀疑的事说了。
“前两天女君给奴婢示范,射下来一只小白鸟,奴婢当时见只是寻常的鸟,腿上不带东西,就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女君那时背对着婢子一小会儿,后头奴婢见她唇齿上竟沾了墨渍,她说书写时不小心染上的,婢子没想太多……”
胡秦听得脸色大变,元颀也惊变了脸色,数位统领袁流惊疑不定,“那鸟属下也仔细检查过,没什么夹带——”
如今已是有人摸进了府里,恐怕是百密一疏,袁流也不确定起来。
胡秦连连甩袖,直想骂一群饭桶,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现在当如何做,还请主公尽早决定——”
元颀让红绫袁流先退下。
红绫出了小楼,觉着自己是捡回一条命,发了誓日后定要回报将军,她急急往小院走,脚步越走越快。
待进了寝房,见那女子竟安睡着,忍了忍,还是上前将人摇醒了。
宋怜睡眼惺忪,拖着双腿坐起来一些,“怎么了?”
她只着中衣,衣衽有些凌乱,修长的脖颈下锁骨精致,莹月般的肌肤将暗淡的寝房也照亮了,酣睡初醒,好似夜里悄然绽放的芍菡,美得不知她如何形容,红绫好半天才想起来要问的事,“四天前你射下的那只白鸟是不是信鸽,你是不是从鸟翅膀下拿了什么东西,你同外头的人通信了是不是!”
四天前本就该问的事,宋怜没有回答她,只是透过雕刻有芙蓉牡丹的窗棱,看外头闪烁的火光,侧耳听密集的脚步声,心道要离开这里了。
不过片刻,有侍从快步进了院子,立在房门外回禀,“将军吩咐,让红绫姑娘帮着女君收拾,要快,需得出一趟远门——”
第157章不敢置信答应。
宏康坊云和街三家茶楼食肆一夜之间被搬了个空,周遭邻里议论言谈,很快发现这条街那占地最广的官邸府,也整日关着朱红大门。
不说府里的司隶校尉曾典大人,便是连仆从,也不曾见得里面出来一个。
周围茶楼食肆关门,本就不是车水马龙的云和街,更显清寂。
探查消息的斥候很快发现异常。第二日便查到了曾府。
宫里出事后,福寿浑浑噩噩了一阵,从来福那知道女君还活着,才从混沌里恢复些神志,这几日来福病重,已经到了难以下床的地步,便由他领着斥候营里还没放弃的人,查女君的下落。
福寿与张青分别带人搜查曾府。
北疆斥候营比他们还早先一步查到曾典,因着此次目的相同,福寿暂时收起了对北疆的敌意。
张青给
福寿透露江淮接到的消息,“徐州已经放了林霜季朝,他二人没有大碍,用不了多时便可回京了。”
自宋女君出事,蜀中斥候营死的死,伤的伤,整个斥候营、商号、镖局、医舍,连同与天南地北十三州诸郡县往来的商货路,一并交到了新帝手里,因着大部分掌事管事没有太大变动,‘太后宾天’后,整一个属于云府的势力慢慢恢复正常,只里头有一部分人依旧萎靡不顿。
尤其来福、福寿几人,因着新帝给云府旧部的人提拔赐赏,加上一直以来神经绷得太紧,来福已经病倒了。
福寿面容憔悴,每日只埋头查女君的消息,连觉也不睡,张青挂心他会步入来福后尘,劝道,“既查到了女君的消息,咱们必定能救出女君。”
姓元的既用了女尸,女君定还活着,只是此人内里藏奸,保不齐出什么意外,且现下的京城,也不是先前的京城了。
福寿知女君信任平津侯,便也不隐瞒,“万全成了万户侯。”
张青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劝道,“找到女君之前不好打草惊蛇,他们不知明华殿大火的祸端,信任追随新帝也难免,需得放宽心些,只要女君活着,定能……”
他说着,自己也劝不下去,定能收拾人心,谈何容易……
新帝对着宋女君的旧部,从来一副宽厚仁和的模样,也是当真信任重用,高官厚禄,半点不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