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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养成第二百六十式（第1页）

一到九月，韶言的身子就不太好了。

他穿得不少，但还是感受到彻骨的寒凉。没有生病，就是单纯的不舒服，提不起什么精神。很像是水土不服，但他初到杭州时没有这种症状，后来去到穗城那么远的地方也没有。而如今他在北方，离辽东很近了，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

在故乡水土不服，未免太过好笑。难道他在南方待久了，骨血已经不适应北地的寒凉与凛冽？

韶言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之前他实在没精力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从穗城离开后，他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日出日落，又一天过去，韶言能感知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像是走上一条不知何时才到达最后的死路。和一瞬间还不同呢，这容易使得人惴惴不安——知道自己死期降至，却不知道具体何时。

刀就在头顶，但它何时才会降落？

不过韶言对此感到平静，甚至是如释重负。

这很好，现在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不欠谁，谁也不欠他。死在故乡是一件好事，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不过他大概率进不去韶氏祖坟。算了，韶言本来也不想去，把他埋在不咸山就挺不错的。不必留全尸，在土下被虫蛀也不好，不如像元英一般烧成灰。但要完完全全如他那样把骨灰撒了也不太好，挫骨扬灰未免太残忍——

不是对韶言残忍，而是对曾暮寒，对生者太过残忍。

如今还未到辽东，韶言还是尽可能提起精神。但那卞氏小姐太过细心，还是发现了他的懈怠。到了冀州，将卞氏小姐送回父母兄弟手里，韶言本来是想直接离去的。但架不住这一家人的热情，他只好卖给卞氏个面子，留下来小住几日。

在冀州歇脚，不必舟车劳顿，可韶言还是蔫蔫的。卞氏长公子卞如彦，韶言对他有点印象，但不多。虽说卞如彦也曾在君氏求学，但一来韶言在东篱书塾没有待多久，二来卞如彦比韶言早两年去往君氏求学，他们俩其实算不得是同窗。

韶言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名字和脸勉强对得上号。

不过卞如彦对韶言印象颇深。这很正常，东篱书塾的那些学子，只要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应当都记得住韶言。

这成了一件令人苦恼的事。卞如彦借着这一层“同窗”的身份，几乎天天往韶言跟前蹭。

很好笑，在北地，韶氏也成了被巴结逢迎的对象。但对他一个不受宠的二公子有什么用？有那劲儿往韶景身上用还有点儿意思。

韶言也不想敷衍卞如彦，但他有点力不从心，且卞如彦实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韶言擅长敷衍，而且能做到天衣无缝的敷衍。不过他对卞如彦没这个耐心，好在这卞氏长公子是个不太聪明的草包，看不出韶言有心敷衍他。

但他妹妹卞

如英看出来了。

卞如英是个细心的人，而且要比她的兄长聪明得多。韶言认为细心比聪明更重要，因为聪明容易反被聪明误，而细心无论何时都不会出错。

她应该注意到韶言精神不振，不然不会支开她的哥哥，并且给韶言找了医修。

望闻问切，韶言很配合。然而医修看不出什么，胡子捋掉了好几根，结论还是韶二公子很健康。韶言心里门清儿，他这暂且还是虚病，大夫看不出什么。

卞如英也没法子了。

她近日常常往韶言这边来，小心翼翼地拣着她认为的韶言觉得有趣的话题。一旦韶言显现出半分怏怏的神色，她便会换下一个话头。这真有趣，韶言想，头一次有人注意我的脸色，揣摩我的心思讲话。

他完全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那样卞如英便会慌了手脚，反倒不好。虽然他们两兄妹多少有些扰人，但韶言比起不聪明的哥哥还是喜欢细心的妹妹。卞如英和她兄长不同……唔，兄妹两人似乎都带着目的，但哥哥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晃晃地挂在那里。而妹妹嘛……韶言虽然疑惑，却也看出卞如英和她兄长不同。韶言因此正色，面对卞如英毫不敷衍。

然后有一天，卞如彦七拐八拐的，把话题引到他是否有婚配上。

哦，原来如此。韶言了然，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卞氏没把心思放在韶景身上，似乎是认定韶景会娶他的表妹

，他母亲娘家的侄女，燕京池氏的小姐。人家亲上加亲，卞氏是赢不过池氏的。如今韶氏蒸蒸日上，套不到韶大，套个韶二也是值得的。

卞宗主和卞夫人也旁侧敲击问他可有婚配，韶言实话实说，道一句“并无”。二老的面上便浮现出遗憾又欣喜的神色，遗憾是给韶言看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中间又说起好多车轱辘话，最后话题又引回来，卞夫人问：

“我们卞氏女儿如何？”

韶言略微思索，看起来是在想卞如英，实际上却是琢磨如何把这话挡回去。

思量一番，韶言道：“卞小姐兰心蕙志，我不能及。”他先捧了卞如英一句，话锋又一转：“婚姻大事，总得讲究个两情相悦，只怕她不愿。”

他话说得很委婉，甚至过于委婉了，以至于落在卞宗主和卞夫人耳里成了另一层意思。卞夫人笑起来：“韶二公子芝兰玉树，她愿怎会不愿？”

但卞如英究竟愿不愿，这不过是她父母一句话的事情，容不得她自己说什么。

韶言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道：“此事还是得看卞小姐自己是如何作想，旁人都不好为她做主……况且我看令媛有大家主母的风范，与我婚配是否有些可惜？啊，我兄长潇洒倜傥玉树临风……”

韶景，韶言忽然又想起他。

卞宗主沉吟片刻，问韶言：“这韶长公子比起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