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容,空气顿时凝滞了。
士兵们眼神躲闪,不敢与苏渔对视。
刚才还骂得最响的老陈,此刻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想挤出点恭敬,最后却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有个年轻的士兵刚要站起来行礼,瞧见众人的反应,屁股又讪讪地落下。
更多人则是冷眼旁观,打量着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少年,揣测他听到了多少。
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凝神,以为这位小祖宗定要大发雷霆,使出那些刁钻的手段整治他们,诡异的是,他脸上却异常平静,仿佛方才的讨论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反应倒比预想的暴怒更叫人发怵。
在一片压抑的呼吸声中,苏渔缓缓扫过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角落的一个士兵身上。
那是个又黑又瘦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还没她的个子高。他身上的粗布短衫上打满了补丁,在人群中毫不打眼。
此刻他深深垂着头,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抽动,不像是害怕,倒像是是在偷偷地啜泣。
四下投去怜悯的目光,一道道灼热的视线仿佛在说,你小子完了。
不出众人所料,苏渔果然开口了。
“你哭什么?”
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初时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苏渔是在同自己说话,直到身侧有人撞了撞他肩头,他吓得一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与周围惊恐的表情格格不入。
苏渔注意到他那双眼睛乌黑透亮,一看就很机灵。
见他呆呆地愣在那儿,她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哭?”
少年眼中满是惶恐,结结巴巴道:“百夫长…小的、小的没哭……”
但浓重的鼻音和通红的眼眶骗不了人。
苏渔向前一步,柔声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军中众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独这个臭名昭著的百夫长发现了。
对方目光如水,少年顿时被击溃了心防,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是、是俺的弟弟!他,他病得快不行了。。。”
少年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耸动,“爹捎信来说,说没钱抓药,眼瞅着他就要,就要没了…”
帐内一片死寂。
这种事屡见不鲜,士兵们早司空见惯。
苏渔的心口却砰砰乱跳起来,她强按下激动,“你叫甚么名字?”
少年微怔,不解对方为何问起自己姓名,心中虽疑惑,他仍恭敬答道,“小的贱名李奇。”
少年的回答犹如惊雷乍落,让苏渔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想起来了!
这个叫李奇的少年,家中的确还有个弟弟。李家只有两亩薄田,难以糊口度日,为养活一家四口,李父不得已将长子送入了军中。
而他的弟弟李木就是在这几日病死的。
噩耗传来,他心灰意冷,为抒解胸中郁气,终日以箭靶为伴。有次石大夯偶然窥见少年练箭,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