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少年臂力平平,却天生一双鹰目,箭矢离弦,百步穿杨,准头竟远超寻常士卒数倍有余!石大夯慧眼如炬,当即向朱祉叡举荐此人。自此李奇更是日夜苦练,将箭术练得出神入化,不久便被朱祉叡封为弓马都尉,后来他更是屡建奇功,替朱祉叡射杀数名劲敌,从此成为朱祉叡的第一心腹。
此刻这少年尚未被朱祉叡发觉,她何不先下手为强?
若想敞开手脚做事,她就得有自己的人。京墨虽好,却不够机灵。李奇是个能干的,又对主人忠心耿耿,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诡异的沉默。
就在众人以为这小祖宗要爆发之时,却见他伸手探入怀中,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掏出了一个金线袋子,用手掂了掂——
“哗啦!”一道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估摸着至少得二十两银子。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渔将这袋子递给了少年,“拿去——准你三日假,带上军医一起,若这些银子不够,跟他说记在我账上,回来再细算。”
死寂。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少年手中那沉甸甸的锦袋——那里头的银子够寻常百姓一年的锦衣玉食了。
此刻回忆起方才的声响。。。竟是格外的刺耳。
跪在地上的少年懵了,他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手中袋子,如坠梦中。几息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谢大人!大人的恩典,小的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苏渔却摇了摇头,“何需来世?这一世便可。”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话分明是要将李奇收入麾下了,可这少年平平无奇,有哪点值得高看一眼?
少年呆住,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苏渔笑道,“快去吧,若是守军盘问,便说是我允了的。”
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锦袋塞入怀中,再朝苏渔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恩德,等小的三日后再报!”说罢踉跄奔出帐外,连鞋子穿反了都浑然不觉。
苏渔对满室的惊愕视若无睹,利落地离开了,甚至没看众人一眼。帐帘落下,将房中一张张愕然的面孔尽数隔绝,唯有夜风呜咽如旧。
身后的营帐突然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紧接着是鼎沸的议论之声,如沸水倒入油锅。。。
苏渔没有回头,径直离去。不过茶盏功夫,她眉间郁色尽散,清冷的月华将那道背影拉得笔直。
有了李奇,此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夜色渐浓,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前面忽然隐隐传来潺潺的水声,她抬头望去,低沉的月光下,脚下却是一片杂乱的丛荆。
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地拨开刺丛,但这荆棘丛生得极是刁钻,虬棘横斜,刺枝倒卷,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上已被刮破了几处伤口,她满头密汗,正要放弃,前方的视野骤然变得开朗,一条银练似的深潭骤然横亘于视野之中——
原来这荆棘深处竟是个清碧如洗的水潭!
夜风吹拂,芦苇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苍翠欲滴的味道,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啊!”
脚下猛地打滑,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青石之上,垂头望去,原来潭边布满了潮湿的苔藓,又湿又滑。
“咔嚓!”
她脚步不由一顿——
方才分明听见了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黑夜格外清晰。
可此刻屏息凝神、再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时,四下却只剩下沙沙的风声了。
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她自嘲地笑了笑,许是鸟雀踩到了树枝吧。。。。。。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
继续往潭边走去,这下她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踏上去。潭水清浅,清澈见底,偶尔一尾小鱼游过,搅碎了水面倒映的星子。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混着青苔和泥土的气息,让人心神一荡。
她取下幞头,解开束发的簪子,长发散落,她任由青丝垂落腰际,喉间不由溢出一声轻叹。
此刻如身处云端,她忽然笑出了声,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上一世久困于深宫,终日所见皆是朱墙碧瓦,春日的桃花飘不进来,秋夜的月色也被它割碎,如同置身一个精致的牢笼。后来即便是嫁了祝承麟,也不过是换了个笼子,那时的她常常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出神,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