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严绰正色道:“绝对不能迎西番宣慰使进城。末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请神容易送神难,西番人不是善茬,城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
褚元祯没有答话,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眸沉思。
他想了很多。
这个世间不会有哪个当权者允许敌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开门迎敌,这是耻辱。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有了新的目标,为了这个新的目标他甘愿隐忍,可也因此受到各方势力的掣肘,这让他几乎忘了重生之时立下的誓言,再活一次他要打倒所有誓不两立之人,权力的角逐里向来无需忍让,如果有什么能让他不再隐忍,那便是现在!
褚元祯睁开眼,眼里露出狠绝,他看向严绰,“我们痛痛快快打一仗吧。”
营地里起风了。
严绰召集了所有将士,褚元祯把传旨的太监带到众人面前,命他把口谕重复一遍,重复完了,拿绳子把人捆住。褚元祯对众人道:“今日我当众抗旨,绝不迎西番人入京都,不仅不迎,我还要将他们重新赶回关外,让他们再不能踏入大洺半步!愿意追随我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我亦不会强求。”
话音落地,将士中顿时起了骚动。
褚元祯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又道:“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今日我捆了这传旨的太监,已经不是什么‘明王’了,来日御前问罪,势必要戴上‘抗旨不遵’的帽子。你们若是留下,便是从兵部的军籍黄册上除名了,今后戴在你们头上的,也会是一顶‘叛军’的帽子。”
“怕什么嘞?”有人高喊:“兵部才给我们几个子儿?老子头回吃鹿肉还是沾了殿下的光!”
那会儿褚元祯被罚戍关半年,宁妃心疼自己的儿子,隔三差五便托人往太行关送吃的,褚元祯一人吃不完,就让成竹拿去分了,一来二去赚得了一个好名声。
褚元祯听了笑笑,“彼时我也算是皇亲国戚,可眼下做了叛军,莫说鹿肉,连兔子肉都要自己猎了。”
“自己猎就自己猎!”又有人喊:“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猎兔子,吃得才舒服!若是让西番人进了城,连兔子都染上骚气味,那还怎么吃?!”
“好了!都给我正经起来!”严绰高喝一声:“今西番来犯,皇帝欲退,可我等不退。大敌当前,是个男儿就得上阵杀敌!殿下愿意身先士卒,我等必以肝胆相见,腹心相照!”
“必以肝胆相见!”边军将士齐声高喊:“腹心相照!”
那太监在这震天的呼声中缩紧了脖子,被褚元祯揪着衣襟甩到一边。褚元祯斜眼看着他,冷冷地道:“公公,戏看够了,滚回去复命吧。”
边军像是打了鸡血。
严绰找了一片沙地,蹲在石头上描了一张简陋的地图,他在西面画了几笔,说道:“其实在这打起来对我们有利,挨着西面有片林子,别看西番人在马上横冲直撞,林子里面可轮不到他们撒野。殿下,您就把他们往林子里赶,我带着人在林子里等着,不用多,八百人足够。”
“他们进了林子,一旦发现埋伏,势必会接着调头。”褚元祯拿石子在地图上圈了个圈,“这儿是林子出口,重点在这里伏击。”
“这里两面靠山。”严绰接过话茬,“我们炸山!”
“火器没有这么多。”褚元祯抱臂沉思,“炸山定是不够的,但可以炸点别的东西。”
俩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马!”
“好主意啊好主意啊。”严绰激动地站了起来,“炸他们个人仰马翻!届时,就算人没事,也会摔下马,骑兵没了马就像剑客丢了剑,那不是任我们打么——可是这马怎么炸呢?咱们哪里用过这玩意儿,要不……从神机营抓个人来问问?”
褚元祯瞧着他自言自语,缓缓道:“我倒是在书上读过,有一种武器叫‘木兵’。需用木头制作一个士兵,大小与真人相仿,内部掏空,书上说‘腹内藏火铁炮一枚,上藏神火药信’,再给木兵穿上盔甲,手持兵器,置于马上,马尾缚以芦苇,涂以膏脂,点火之后,马儿感受到热,便会狂奔起来,如此跑入敌营之中。”
严绰听愣了。
褚元祯回忆着书上的内容,“但此法需得有人深入敌营观望,看到马立刻点燃引信。书上只写‘信到炮发,霹雳伤人。虽至艰难,敌之阵破之必也2’,但我想着,一旦深入敌营,必是危险至极,前去观望的人或有性命之忧。”
“嗨,这算什么,太行关呆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严绰搓着双手,“殿下,要不咱照着葫芦画瓢,试试?军中有人擅木工,您要是准了这茬,我就把他给您叫过来,这木头士兵他熟的很,平日里军中操练的木人就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