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想用堂堂正正之师,以势压人,碾碎我们吗?那我们就让他这‘堂堂正正’变成他的催命符。”
“将军,请给我一百精锐骑兵,一人双马,再调拨所有军中携带的火油、引火之物。”
“你要做什么?”陈拓精神大振,身体前倾。
“断其粮道,焚其辎重。”沈今生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李勣大军未至,我先断其粮草,他若分兵护粮,则攻城之势必缓,兵力分散,给我军守城喘息之机,他若不顾粮草,强攻云州,则数万大军无粮,不战自溃,此乃攻其必救,乱其军心之策。”
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百骑兵,深入敌后,去烧数万大军的粮草?这简直是虎口拔牙,九死一生。
陈拓:“好!好一个攻其必救!够胆!够绝!老子就喜欢你这股狠劲儿!一百够不够?老子给你两百!”
“将军,兵贵精不贵多,一百足矣。人多反而目标大,行动不便。我要的是快如闪电,一击即中,焚粮即走,绝不恋战。”沈今生摇头,目光扫过疤狼,疤狼被她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肋下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疤狼头领熟悉黑水河至青石关一带地形,且麾下兄弟悍勇,可堪此任。请将军命疤狼头领与我同往,为先锋向导。”
疤狼之前被沈今生当众教训,颜面尽失,心中不无芥蒂,此刻沈今生竟在如此凶险的任务中点他的将,这既是信任,更是给他一个雪耻和立大功的机会。
他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疤狼愿往!定不辱命!沈参赞指哪,我疤狼打哪!”
陈拓见疤狼如此,更是豪气干云:“好!就这么定了,疤狼,你点齐一百最精锐的弟兄,一人双马,备足火油火箭,全听沈参赞号令,沈兄弟,云州城防,你还有何安排?”
沈今生指尖点向云州城防图:“守城之事,需内外呼应。将军坐镇城中,需行三事:其一,坚壁清野,将城外所有能拆的房屋、能砍的树木,尽数运入城中或焚毁,不给敌军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之机;其二,征召城内青壮,日夜加固城防,深挖壕沟,广设拒马鹿砦,尤其是东门、南门薄弱处;其三,将府库所获金银,除留足军需,尽数散于城内百姓,言明此乃朝廷历年盘剥之民脂民膏,今赤焰军取之于贪官,还之于黎庶,同时宣告,官军若攻城,必玉石俱焚,让百姓与我军同仇敌忾,既可助守,亦可绝敌军细作煽动内乱之念。”
“好!散财安民,凝聚人心!这法子好!”陈拓连连点头,对沈今生的深谋远虑愈发信服。
沈今生最后看向周通,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军师长于内政,统筹调度。此非常时期,城中粮秣分配、伤患安置、民夫征调、军械督造,乃至与城内士绅周旋安抚,千头万绪,皆需军师劳心费力,居中协调。此乃守城根本,万望军师勿辞辛劳,务必确保城内安稳,人心不散。”
这番话,直接将周通钉在了后勤总管的位置上,看似倚重,实则将他排除在核心军机之外,且用繁重的庶务牢牢捆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暇他顾,更难以在城内搅动风云。
周通脸色微沉,沈今生这一手明升暗降、以事困人玩得炉火纯青。
他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拱手道:“参赞思虑周全,周通自当竭尽全力,为将军守好这后方根本,静待参赞与疤狼头领凯旋佳音。”
“事不宜迟。”沈今生撑着扶手站起身,“疤狼头领,即刻点兵,半个时辰后,北门出发。”
“得令!”疤狼吼声如雷,转身大步流星冲出大堂。
沈今生看向陈拓,抱拳:“将军,我家夫人,拜托了。”
“放心,有老子在,萧家妹子丢不了!你给老子活着回来!老子等你庆功酒!”
看着沈今生离去的背影,陈拓心中激荡,对着下首诸将吼道:“都听见了?!给老子动起来!拆屋砍树!挖沟筑墙!散银子!告诉城里那些老少爷们儿,跟赤焰军一条心,才有活路!跟狗官一条道,死路一条!”
“是!将军!”众将领轰然应诺,迅速散去。
大堂内只剩下陈拓和周通。
陈拓走到舆图前,死死盯着李勣大军的标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通则缓缓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浑浊的眼珠低垂着,掩去了所有翻腾的思绪,唯有捻着胡须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沈今生这步险棋,究竟是力挽狂澜的妙手,还是自取灭亡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