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命你为平叛大将军,即刻抽调京营精锐两万,并传檄云州周边诸府驻军,归你节制,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给朕踏平黑云岭,夺回云州府,将陈拓及那背后‘高人’的人头,悬于云州城头示众,朕要天下人看看,犯我大夏天威者,是何下场!”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镇远侯李勣抱拳领命,眼中并无惧色。
“冯相,”赵胤又转向冯青烈,“你熟悉地方,负责统筹粮草军械,务必保证大军供应无虞,至于追查内贼之事……你与东厂提督曹化淳共同督办,给朕挖地三尺。”
“臣,领旨谢恩!”冯青烈深深一揖,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满意,调动京营精锐,由镇远侯挂帅,这力量足以碾压赤焰军,而他掌控了后勤和追查内贼的大权,更是可以借机排除异己,巩固权势,云州之失,对他而言,竟成了攫取更大权力的契机。
“退朝!”赵胤疲惫地挥挥手,重新瘫回龙榻,那绝色的宫妃战战兢兢地想上前服侍,却被他烦躁地一把推开。
群臣如蒙大赦,躬身退出紫宸殿。
——
公主府,栖霞阁。
长公主赵元姝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她年约双十,容颜冷艳绝伦,一袭华贵的宫装衬得她身姿窈窕,却掩不住眉间一丝若有若无的厌倦。
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份誊抄的、关于云州失陷的详细密报,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纸面,最终停留在“沈今生”三个字上。
“沈今生……帐前参赞……白发……”她低声呢喃,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清晰,指尖在那名字上微微停顿,冰封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微澜,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殿下,驸马求见。”
贴身女官的声音在暖阁外响起。
将密报随意合拢,置于案几一角,赵元姝淡淡道:“请驸马进来吧。”
暖阁厚重的锦帘被掀起,驸马都尉王勉走了进来,他一身月白银线暗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端的是翩翩佳公子,他手中捧着一个剔透的琉璃盏,盏中盛着樱桃,红艳欲滴。
“殿下。”王勉的声音温醇悦耳,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他姿态恭谨地将琉璃盏奉至赵元姝面前的案几上,“听宫人说您午膳用得不多,可是身子不适?这是刚从南边快马送来的朱颜醉,最是清甜开胃,殿下尝尝可合心意?”
赵元姝眼皮微抬,目光掠过那红得刺目的樱桃,又落到王勉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这张脸,这副温良恭俭的姿态,是盛京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天子门生,当朝驸马,前程似锦,可落在她眼中,却只觉得腻烦,像一张精心描摹、毫无生气的面具。
“驸马有心了。”声音清泠泠的,听不出喜怒,她并未去碰那樱桃,只端起自己那盏微凉参茶,抿了一口。
王勉脸上的笑容不变,顺势在赵元姝下首的绣墩上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案几上那份被合拢的密报,随即关切地看向赵元姝略显苍白的侧脸:“殿下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为云州之事忧心?那些跳梁小丑,不过是疥癣之疾,镇远侯乃国之柱石,必能犁庭扫穴,荡平匪患。殿下凤体贵重,切莫为此等宵小烦扰,伤了心神。”
他言辞恳切,将忧国忧民与对妻子的关切完美糅合,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佳偶天成”。
赵元姝心中却是一片嘲讽。
疥癣之疾?
能打下州府,散财于民,让父皇震怒、李勣都不得不重视的“疥癣之疾”?
她这位驸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本宫无碍。倒是驸马,令尊王兆兴王老大人当年在江南道乌镇任上,似乎……也颇有些故事?与这云州之事,倒像是首尾呼应,一脉相承呢。”
“殿下说笑了。家父在地方为官,一心为民,兢兢业业,虽有宵小构陷,但清者自清。至于那乌镇旧事,不过是以讹传讹,早被朝廷查明,乃是山匪作乱,与家父何干?至于云州赵德全,更是咎由自取,其所作所为,家父亦是深恶痛绝。这一脉相承……殿下此言,实令臣惶恐。”王勉微微垂首,姿态放得更低,言语间却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更隐隐点出赵元姝的失言。
赵元姝看着他这副做派,厌烦更甚。
她甚至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点出了那个名字:“本宫听闻,那赤焰军中,新近崛起一位名叫沈今生的参赞,颇得贼首陈拓倚重,用兵诡谲,手段狠辣,云州之谋,大半出自此人之手。沈姓……驸马不觉此名,此姓氏,听着有些耳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