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生?”王勉挤出一个困惑的表情,“臣似乎未曾听闻此名。或许是化名?乱世之中,匪类多狡诈,惯用假名假姓混淆视听。殿下提及此人,可是觉得她与臣家有何渊源?”
赵元姝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冷嘲,她不再看他,转而望向暖阁窗外沉沉的暮色,语气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或许吧。本宫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特别罢了。世事如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驸马,你说呢?”
“殿下所言……深奥,臣愚钝,一时难解其意。”王勉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戾气,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赵元姝收回目光,倦怠地挥了挥手:“罢了。本宫乏了,驸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这樱桃……你带回去,本宫近日不喜甜腻。”
她下了逐客令。
王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杀意和惊疑,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是,臣告退。殿下请务必保重凤体。”
他端起那盘未曾动过的樱桃,转身离去时,眼底的阴霾几乎要溢出来。
暖阁内重归寂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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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府衙,昔日知府大堂如今成了赤焰军帅府。
陈拓背着手,焦躁地踱步,虎皮靴踩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下首,沈今生裹着披风,斜靠在铺了软垫的椅中。
周通坐在沈今生的对面,一身洗得发白的文士袍纤尘不染,手指捻着几缕稀疏的胡须,眼神沉静如水,仿佛眼前并非十万火急的军情。
疤狼则垂头丧气地站在角落,肋下的伤让他微微佝偻。
“他娘的!镇远侯李勣!”陈拓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公案上,震得笔墨纸砚跳了三跳,“这老棺材瓤子居然亲自来了,还带着京营精锐两万,加上周边那些被吓破胆的府兵,少说三四万人马,已经过了黑水河,前锋离云州不到一百五十里了,探马回报,旌旗遮天蔽日,甲胄反光刺得人眼都睁不开,这架势,是要把云州城碾成齑粉啊!”
他们大多是草莽出身,打打官府的秋风、打打硬仗可以,但面对朝廷真正的精锐主力,尤其是镇远侯这等沙场宿将统领的大军,骨子里的畏惧难以抑制。
周通慢悠悠开口:“镇远侯李勣,沙场宿将,京营精锐更是甲胄坚利,训练有素。反观我军,虽挟新胜之威,然云州初定,根基未稳,流民新附者众,人心浮动。硬撼其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今之计,莫若暂避锋芒。云州府库充盈,我军可携粮秣军资,退守黑云岭天险。官军劳师远征,粮道漫长,我军据险固守,以逸待劳,待其师老兵疲,再寻机破之,方为上策。”
疤狼捂着隐隐作痛的肋下,瓮声瓮气地嚷道:“退?刚打下来的地盘,金银财宝还没捂热乎,就让给那群狗官?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他虽被沈今生教训过,但此刻面对大军压境,同仇敌忾的情绪占了上风。
“行了!”陈拓烦躁地一挥手打断疤狼的牢骚,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沈今生身上,“沈兄弟,你脑子最好使,老子信你,你说,打还是走?怎么打?怎么走?”
沈今生视线落在舆图上代表镇远侯大军的那几面猩红小旗上,指尖虚点着云州城外围几个关键节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堂内压抑的空气:
“周军师所言避其锋芒,确是常理。然,退守黑云岭,看似稳妥,实则是自缚手脚,坐以待毙。”
“云州城高池深,府库丰盈,乃是我军立足之本,亦是插在朝廷心腹的一把尖刀。一旦放弃,拱手让人,我军声势立堕,新附之众必散,更坐实了流寇之名。届时,李勣只需分兵围困黑云岭,主力直扑云州,我军便成瓮中之鳖,进退失据。”
她的分析直指要害,陈拓眼神一凛,疤狼等人也露出恍然和忧色。
“那……难道死守?”疤狼忍不住问,语气带着不确定。
“守?几万京营精锐,携攻城重械,云州城墙再坚,能守几日?”沈今生反问,随即话锋一转,指尖戳向舆图上代表京营大军的那片猩红区域后方,一条蜿蜒的细线,“但李勣并非无懈可击。其一,京营虽精,却久疏战阵,其行军速度、临阵反应,未必及得上我军常年转战的弟兄。其二,几万大军,人吃马嚼,粮草辎重是其命脉,更是其拖累,其粮道漫长,自盛京出发,经青石关、黑水河渡口,再至云州城下,处处可为我军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