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暴夏!安黎庶!杀——!!!”
沈今生踏前一步,半个身子探出悬崖,双眼死死盯住东门方向,只见在那号角与怒吼的源头,无数火把亮起,连成一片灼热的海洋,这火海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澎湃地朝着灯火稀疏、守备空虚的东城墙猛扑过去。
箭矢如飞蝗般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扎向城头,撞木在无数士兵的怒吼中,被抬着、推着,轰然撞向东门,简易的云梯密密麻麻地搭上城墙。
城头上终于响起了迟来的、惊恐万状的锣声和示警的嘶喊,稀稀拉拉的箭矢慌乱地射下,垂死的挣扎。
大局已定。
沈今生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轰然落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半边身子撕裂般的剧痛猛地袭来,她身体一晃,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今生!”萧宁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扑上去,从身后紧紧扶住了她的腰。
温软的支撑和熟悉的气息让沈今生稳住了心神,她反手用力握住萧宁扶在腰间的手,借力站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传令!城西、城南奇兵,任务完成,立刻脱离战场,向黑石崖方向撤退!城北奇兵,在夺取马匹、焚毁驿站后,立刻撤离!城东奇兵,继续袭扰,待主力破城消息传来,立刻撤出战斗!”
“得令!”
命令再次通过信鸽传递。
沈今生不再看那注定陷落的东门战场,她的目光扫过崖下忙碌的中军营地,扫过那些因激动而涨红了脸的后勤丁壮,最终,落在了人群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瘦削身影,此刻正低着头,似乎也在关注着府城的战况,但他微微侧着身子,一只手拢在袖中,身体姿态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与周围的振奋格格不入。
萧宁顺着沈今生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人,心头那丝寒意骤然放大,她贴在沈今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道:“他在看什么?袖子里……藏了东西?”
沈今生没有回答,握着萧宁的手又紧了一分,眼神冰冷。
府城方向的喊杀声、惨叫声、城墙被撞击的沉闷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将黑石崖也染上了一层跳动的血色。
突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府城东门方向传来,伴随着无数碎石崩塌的哗啦声和守军绝望的哀嚎。
东门,破了。
“破了!东门破了!”崖下传来后勤丁壮们狂喜的呐喊。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个一直隐匿在人群边缘的瘦削身影动了,袖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柄淬了毒的短小弩箭。
目标——沈今生。
“今生,小心!”萧宁瞳孔骤缩,失声厉喝。
沈今生的反应更快,在那人转身抬臂的瞬间,她一直紧握令牌的右手已然闪电般探出,令牌被她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和惊人的腕力,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撕裂空气,后发先至。
“砰!”
一声闷响。
赤铜令牌狠狠砸在那瘦削身影抬起的手腕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
那支淬毒的弩箭失了准头,歪歪斜斜地射入旁边的岩石缝隙,只留下一点幽蓝的尾羽兀自颤抖。
瘦削身影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痛得满地打滚。
“拿下!”沈今生厉喝。
数名反应过来的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那人死死按住,缴械、捆绑,动作干脆利落。
“说!谁派你来的?”王管事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喝问,那人却只是怨毒地盯着沈今生的方向,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就在这紧绷的死寂中,一个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步调和不疾不徐的腔调,从人群外围传来:
“沈参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战而下云州府,实乃我赤焰军擎天之柱。”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路。
周通,缓缓从暗影中踱步而出,他穿着半旧的文士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深灰色斗篷,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沉静,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被捆缚的刺客,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随即才转向沈今生,在沈今生因剧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线上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