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后,他走到主卧门前,轻轻旋开把手。
房间里仅亮着一盏柔和的壁灯。床上,少女已然熟睡。
霍霆洲放轻步声走到床边,垂眸看她。
暖黄的光线描摹出少女恬静的睡颜。
她的呼吸清浅均匀,眉头却微蹙着,即使在梦中,似乎也笼着几分不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滑向她露在绒被外的手臂。
果然,腕骨上方一道不规则的浅红印记清晰可辨,衬着周遭雪白柔腻的肌肤,格外刺目。
霍霆洲的眸色骤然转深。
他几乎没有迟疑,单膝缓缓曲下。
他掌心带着暖意,极其轻柔地拢住少女那只纤细的手,视线紧紧锁住那片红痕,随即——
他俯首,微烫的唇轻轻印上那片被灼伤的肌肤。
唇瓣传递的温度似乎抚平些许痛楚,少女蹙起的眉心舒展了些,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
光线在他深邃的眉宇间投下暗影,原本冷寂的黑眸,此刻却化作了温柔的海渊。
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她熟睡的侧颜,仿佛要将少女的模样镌刻入骨。
旋即,他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唤了一声,嗓音沉缓而缱绻:
“Aurora,mydawn。”
(奥罗拉,我的曙光。)-
翌日清晨,阳光斜切进落地窗。
林栖雾趿着拖鞋下楼,神色倦倦。
昨晚在厨房熬到近十点,加之这些时日早起晚归,脚一沾床便睡沉了。
步入餐厅,意外地,霍霆洲也在。
他占着长桌主位,慢条斯理地切着盘里的班尼迪克蛋。晨光温煦,在他周身洇开一片淡金色的朦胧,神色惯常清肃沉敛。
林栖雾脚步微滞。
男人已然淡淡睨了过来,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吸了口气,旋即在他手边坐下。
空气里只余刀叉磕碰瓷盘的脆响,一下、又一下。
林栖雾小口抿着杏仁奶,眼梢却总往侧边溜。她咽下齿间的醇香,糯声探问:“昨晚我尝了厨房做的蓝莓挞,觉得不错。霍先生,你吃了吗?”
霍霆洲掌间的银叉一顿,搁下,拿起餐巾轻抹唇角。他眼睫微撩,眸光意味深长地漫过来。
他的小妻子,不仅能面不改色地扯谎,还对自己的厨艺颇为自信。
他静默片刻,声音不轻不重:“太太有心了,以后这些事,不必再做。”
……他不仅知道了。
似乎,也并不喜欢。
林栖雾轻咬下唇,心口有股被杵了下的闷痛。
口中残余的奶香倏然有些发苦,她长睫颤了颤,盯着杯沿,嗓子里嗯出一声气音。
老太太昨晚看话剧到半夜,今日便起的晚了。下楼时行李都收拾妥当,果真只待两天。
走前攥着林栖雾的手,笑纹堆在眼角:“小雾,这儿好是好,还是不如华樾府自在。芳姨就留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宅里宅外,无非就是那些东西,慢慢学,不着急。”
“是。”林栖雾温声应下。
老太太走后,芳姨便开始将里里外外的管家之道,每日细细教予她。从一日三餐的讲究、宴客的虚礼、佣人的调度,再到节庆的人情……老钱家族的规矩做派,远比她想象的繁复。
相处下来,林栖雾发现芳姨是个笑面佛,看着慈蔼,实则错处盯得很紧。稍不留神,同样的规矩便要再学一遍。
但毕竟是奉老太太的意思,她只能勉强打起精神,配合芳姨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