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原路返回,及至前山,忽然听得一阵叮铃哐啷。其中数种兵器,绝非门中人所用。
平野心道不好,正欲从小道下山,只听空中传来一道嗤笑:“师兄,你要带着师父去哪儿?”
平野浑身一震,背上的男人亦了愣了愣,轻声道:“阿麟,你走。”
“师父!”平野哀求道。
“八仙恨我,殃及于你。”危舟平静道,“你带着楚随云,你们走得越远越好。”他看着自己这徒儿不可置信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发,“对啦,情人怨的解药确实也不难找……只是为师不愿告诉你——”
这话无论怎么听,都仿佛……遗言一般。
平野喉头一哽,只是不断摇头。
“可你如今已和那小子生死相连,为师却也不能眼睁睁让你陪葬……”危舟微微放松了身躯,顿了顿,笑道,“中‘情人怨’者,必因情而薨。若解此毒,必要取其心上人的心头血,三滴,入雪山灵芝熬煮成汤,连续三日子时送服。方可解。”
平野心头剧痛,哑声求道:“师父……咱们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危舟却轻声道:“为师自小在青玄山上长大,纵有年少轻狂之时,却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我当初一气之下,将情人怨种在姜家孩子身上,却不想连累了我最心爱的徒儿……我又罚了素骨,以至他和八仙恨我入骨……因果循环,我何必再逃。”
他点了点平野的眉头:“傻孩子,哭甚么?师父不过是累了……”
平野眼前一片模糊。
下一瞬,大门被轰然踹开。
醉琉璃尖声道:“师父!!!”她捂住受伤的右臂,快步上前,挡在平野等人身前,与那长发青年四目相对。
眼睛里蓄满泪水。
雨声淋漓。
醉八仙居高临下,露出仓皇的、讽刺的笑:“你还是找到他们了。”
平野抬起猩红的眼眸,望向昔日的同门:“八仙,师父他视你如已出!你为何——为何——”
醉八仙张了张口,眼中似是无神,师兄的指责犹在耳边,他望着倒地不起的师父,明明应该开心欢喜,见着师兄愤怒,师妹不解,他应该快活。
“……师父?”醉八仙轻嗤一声,找回了眸光,定定看着满脸愤恨的少女,“刘飞湘,平野忘了,难道你也忘了,我们的师父,早就死了。”
“他是自戕!!”醉琉璃颤抖着,前尘往事在眼前渐渐凝聚,如画卷一般摊开,“师父他拔剑自刎……他割袍断义……不要我们了……他早就不要我们……了……”
“哈哈……”醉八仙大笑道,眼角忽而沁出泪水,自己却毫不知晓,“刘飞湘,这么多年来,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笨!”他举起长剑,剑指危舟,“你不问问他,为何素骨会割袍断义,自刎而亡?难道你真以为这青玄派真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地方!”
醉琉璃死死咬着牙,脸色发青:“师父当初涉嫌出卖我门……若不是危舟掌门……他恐怕早就……”
戛然而止。
那一夜,得知师父自刎于芳踪谷,先落下泪来的人,竟是这个从不落泪的男孩。她只记得,自己匆匆推开了房门,男孩将自己裹在被褥中,不发一言。许久后,眼泪浸湿了衣襟。他们从那日起,便没有了亲传的师父,拜入了危舟门中。
素骨二字仿佛成了门中禁忌。
醉琉璃曾鼓足勇气,想要为素骨立下灵位,危舟却是摇摇头,再不说甚么。
年纪尚小,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一去不复还了,而醉八仙,也渐渐变得少言寡语,沉默内敛。
“出卖?”醉八仙高声笑道,“原本门中早就定他为掌门,为何那一日危舟会突然回门,接任掌门之位!甚么出卖……我看是他狼子野心……得位不正!”
他狂笑着,早就湿润了眼睛。
身后的众人总算按捺不住,道:“哈哈哈,这平野掌门不愧为危舟掌门的关门大弟子,这狼子野心也是如出一辙,今日咱们正好一并除了去,权当是为武林除害了!”
“你们休想!”醉琉璃抽出长剑,厉声道,“醉八仙,你当日诓骗我,今日你还想诓骗江湖众人!明明是你心魔深种……是你……走火入魔——”
“那又何妨。”醉八仙眼睛带泪,却是傲然抬起下巴,“师父将我收入门中,授我武功,悉心照料。他死了,你却能毫无芥蒂地拜入仇人门下——我却不能。”
眼睛一转,朝着奄奄一息的楚随云,笑道:“我也并非全然不计危舟掌门的恩情,他的老情人,我也不弄来了么?不过我也真得谢谢楚随云才对,若不是因为他,危舟又怎么会一时不察,落入圈套……哈哈哈哈……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击掌大笑,已然是疯了。
平野握紧了羁魂,胸中涌现出一股血气。
阿峦蹙眉道:“醉八仙后头约有十来人,多是那日在至晖山上与会众人。这醉八仙怕是早就知道我们要返回青玄派,早就带人埋伏于此,想要借着‘七杀令’将我们一并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