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叹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换一处罢。”
身旁的傻子似乎听懂了,歪着脑袋,盯着平野和阿壑阿峦瞧,许久后才吐出一句话来:“……饿啦。”
沿着巷子,几人入了一道宅邸后门,轻扣三下,平野领着众人入了院中。
此时已见天月,旧宅中依稀可见萤火二三。
不消片刻,已到了门前,平野正欲唤人,又转头瞧着慕君仪,男人虽是傻了,却和当初小和尚那疯癫模样不同,一路上不哭不闹,甚为乖巧。
再看袖中,早没有那把折扇了。
“……带他们进来罢。”门内传来一声叹息。
推门而入,元讷正坐凳上,而姜渡月靠在木柱旁,手持一本《诗经》。
见到平野,姜渡月将《诗经》放在桌上,元讷垂眸瞧了一眼,眸光闪烁。
“姜少侠!”成疏雨喜出望外,自那夜一别后,她是断断没想到会再遇见此二人的,如今这二人俱在,叫她心中感慨,“许久不见,你愈发俏丽了……”这话一出口,才察觉多少有些冒失。
这话倒也并非不实,相较于初次见面时的拒人千里之外,此刻的姜渡月虽眉宇间依旧冷漠,又多了些说不清的沉着。
慕君仪打量着四周,眼睛定在那摊开的书页上,连忙冲上去作势要抢。
阿峦误以为慕君仪要暴起伤人,连忙挡在元讷身前,只听自家庄主柔声道:“他喜欢就让他拿去罢,本就是备给他的。”
慕君仪得了此书,看连环画似的翻了几页,像是觉着费力,便也不看了,直直盯着元讷。
元讷冲他招招手:“敏行。”
慕君仪犹疑片刻,依然凑了上去。
元讷轻声续道:“镯子还在么?”
慕君仪如临大敌,死死护在胸前:“没啦!”
如此孩子气的模样,若是出现在阿峦阿壑与小和尚身上,皆是不稀奇。如今偏偏是眼前这人……慕君仪,慕门主,从前要多少风流便多少风流,要如何恣意便如何恣意。
元讷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若失,拍拍慕君仪的手背:“好敏行,知晓你费心竭力了。”
得了夸奖,慕君仪总算是露出一个笑来,单纯可爱,和从前的狡黠大有不同。
“阿峦,带他去洗漱罢,”元讷吩咐道,阿峦应是,慕君仪露出不舍神色,却又不说话,元讷又道,“这本《诗经》你也一并带去。”
慕君仪总算眉开眼笑,抱着诗经同阿峦离开了。
此番场景,成疏雨倒是见惯了,并未觉着有甚么不妥。反倒是平野心中五味杂陈,同姜渡月四目相对,皆是瞧见对方眼里的迷惑。
元讷倒是先开口问道:“成姑娘,他这一路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成疏雨原是被元讷这伤了的半张脸吓着了,不曾料想这男人竟是如此温柔亲近,连忙道:“没有没有,大傻……慕大哥这一路上很听话,从来没惹出什么事端来。”
那头又听阿壑将高婶哑女众人带入了府邸,成疏雨总算放下心来,将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说了个明白。
“……自那县令暴毙之后,我们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心里头想着日后就这样过着也无妨,却不想又来一位县太爷,比之从前有过之而不及。他们盘剥了我们一遍,老天也不作美,干旱数日,田间地头没有收成……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了,实在走投无路,我这才带着商行众人逃了出来。没想到临近晴阳郡时,在树林里捡到了慕大哥,他当时已经是神志不清了,身上也多有伤口,醒来以后我问他姓甚名谁,一概不记得了。”
众人闻言沉默许久,成疏雨忽而又想起了甚么,道:“对啦,他梦中倒是念着几个字……‘念’甚么……‘惜’甚么的……”
平野不由朝着元讷瞧去,只见手指收紧,隐约见白。
“知道了,多谢成小姐相告。”元讷不动声色,只是垂下眼睛,“你们一路奔波,想必受尽了苦楚,日后就在这宅子里住着罢,至少有个去处。”
成疏雨惊喜万分,看向平野,平野对她颔首,她连忙谢道:“多谢这位大哥,疏雨感激万分!”
许久未见,成疏雨又和平野姜渡月聊了些家常,顺儿兰儿也说起这一年多来的酸甜苦辣,言语中早没有了稚嫩,俨然被磋磨得失了几分童趣天真。平野心疼,又想着夜快深了,孩子们也快歇息才好,叫人带着几人离开了。
再一回头,却见元讷定定看着烛火,一言不发。
姜渡月对他摇头,转身合上大门。
二人行在长廊中,池中久未清扫,已经长出蓬勃藤蔓,却又碍于池水浑浊,原先的荷花皆已枯萎。
平野心头乱糟糟的,姜渡月忽道:“方才我已替他把脉,他内功受损,身上伤痕各不相同,少说也有三把不同样的兵器。”
平野错愕道:“可是慕家的内功心法以强硬闻……”
名。
忽地反应过来,那心法早就在芳踪谷传给了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