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路上,他唉声叹气:“阿耶没说错,他们就是一群打秋风的穷鬼。”
朱砂诧异道:“阿耶瞧着面善大方,私下怎会如此骂他们?”
罗刹没好气道:“他们有事没事便找阿耶借钱,阿耶又不傻,怎会不知他们的算计。”
闻言,朱砂捂嘴偷笑:“那后来呢?”
罗刹得意洋洋:“后来嘛,阿耶将金山的钥匙尽数交给阿娘。他们不敢找阿娘,只得放弃。”
朱砂:“对了,阿娘好客,为何从不邀请那个水鬼赴宴?”
罗刹:“她整日跟在伥鬼身后,最擅挑拨离间,阿娘嫌她话多。”
“她的话,确实很多。”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街巷空无一人,罗刹牵着朱砂,走进两堵高墙夹缝而成的窄道深处,“阿娘最喜欢宁峥赴宴。”
“为何?”
“宁峥最好骗,山巾子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至于赤方与虎苌?他们每回开口鬼族大计,闭口鬼族兴亡。阿娘听得昏昏欲睡,还得顾及年少情面,推阿耶敷衍附和。”
朱砂靠在他怀中发笑,认真问道:“若日后我赴宴,阿娘会喜欢我吗?”
隔着一层衣料,心跳如擂鼓。
罗刹不自觉地收拢,将她朝怀中拉拢:“她肯定喜欢你。”
暗影浓稠得化不开,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罗刹缓缓开口,声音又轻又淡。似喟叹,又似自语:“朱砂,我们的棺材铺怕是开不下去了……”
京兆府既然敢公然捉拿太一道的鬼奴,想必太子已彻底掌控京中局势。
今日是鬼奴,明日或许便是太一道。
时隔十一年的这场人鬼大战,已非太一道与鬼族之争,而是那对天家母子,为了一把龙椅,不死不休。
太子的攻势,迅疾如风。
罗刹昨日去西市买菜,听闻回京的晋王遇袭,生死不明。
独掌禁军的崔大将军受伤在家,其职由夏侯注接掌。
然而,有人亲眼看见夏侯注的夫人与崔相夫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京兆府、刑部、礼部、禁军……
相继成为太子的掌中之物,听其驱策,任其调遣。
自崔大将军遇刺后,罗刹已几日不曾听到神凤帝的消息。
伸手不见五指的方寸之间,即使近在眼前,可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朱砂垫起脚尖,拂上罗刹的脸:“二郎,你信我吗?”
顺着那道灼热呼吸的指引,罗刹覆压而下:“朱砂,我信你。”
“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好。”
气息被堵住,罗刹的手臂横亘在她腰后,为她隔开硌人的砖石。
黮黯无光的窄道,呼吸交缠间放大所有细微的触感。
唇舌的纠缠渐渐深入,唇上被他辗转厮磨得发了烫。
她喘息着承受,又主动索取。他撬开她的齿关,无比执着地攻城略地。
梆梆——
更夫接连三声梆子,惊破这偷来的片刻安宁。
“回家吧。太子明日封城,我们不必早起。”
“今日从他们手上骗了不少,我们可以一个月不开店。”
“我们真会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