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是生财有道。”
如朱砂所言,翌日长安通衢要处,赫然榜示黄榜。
其上内容简单,仅一事。
圣驾遇刺,太子监国。谕令:全城戒严,闭锁城门,彻查逆党。
那顶披红挂彩的喜轿,未能出城迎得新人,只得仓惶折返。
几个轿夫抬着空荡荡的轿厢,灰溜溜回到新郎家中。
另一路抬棺送葬的队伍,在街巷间踯躅绕行一圈,唢呐呜咽,纸钱纷飞。
最终,那具棺木草草掩埋在宅院后角,权当落叶归根。
没有新娘的喜宴与死人作伴的丧宴。
今日赴宴的两拨宾客,为赶在宵禁前回家,着急忙慌撞了个满怀:“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未时三刻,钱老板帮贵客挖坑埋好棺材,穿过西市,慢慢走回家。
一进棺材坊,他便唉声叹息钻进赵记:“唉,别说人了,连死人棺材都不让抬出去。闻说今日戌初起,坊门闭,不得夜行。”
赵老板抱着半旧的紫砂壶,开口索要昨日的赌钱:“朱记今早关门闭户,我和白老板赌赢了,你们何时给钱?”
钱老板眼珠子一转,借口有事,溜之大吉。
剩下的几个老板假装没听清,勾肩搭背四散回家。
“一群穷鬼!”
坊尾朱记的两人听到这一声暴喝,罗刹拿着纸笔直呼活该:“整日嘲讽我们,活该他要不到钱!”
朱砂白日去太一客舍找人打探消息,人没看到,消息倒听到不少:“太子借口长安有鬼,敕令太一道在外的弟子回京。姨母今早将所有弟子召回子午山,商议捉鬼事宜。”
罗刹:“赤方的宅子里全是鬼,我看太子不如去那里捉鬼。”
朱砂:“如今赤方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哪舍得捉他。”
神凤帝明摆着已被太子囚禁,罗刹有些担忧:“圣人危在旦夕,万一太子情急之下行大逆之事……”
朱砂托腮沉思:“舅父曾说,赤方上回进宫却未杀圣人,我便猜圣人留有后手。”
担忧一瞬转为好奇,罗刹凑到朱砂身边:“朱砂,圣人与赤乌之间,到底有没有一个孩子?”
“应该有。”朱砂缓慢点头,招手让他再靠近些,“我记得我刚到姨母身边的那段日子,她时常秘密进宫,一去便是三五日。那时待在圣人身边的孩子,正好是两岁的赵王……”
她言尽于此,罗刹心下了然。
一个普通的皇子,姬璟不仅亲自入宫照看,还刻意掩人耳目。
赵王的身世,必然不简单。
罗刹:“难道圣人的后手,便是赵王?”
“猜不出来。”朱砂勾唇一笑,“不过,我敢肯定,圣人在坑太子。”
是夜,烛泪堆红,夜已三更。
朱砂口中的神凤帝,又等来了赤方与太子。
他们站在床前,大声讨论她的结局。
太子眼中闪过厉色,巴不得今夜便赐下一杯鸩酒送她上路:“天下尽在你我掌控之中,为何不能杀她?”
夜风骤起,卷熄了案头烛火。
赤方负手立于窗边,失神地望着檐下的灯笼:“我是为了你好。”
“何谓为了我好?”太子愤怒地走到他身边质问,“是你告诉孤,孤的生父是赤乌!是你告诉孤,孤的生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是你逼孤走到今日!”
走到今日这个弑母才能收场的可悲局面。
他囚禁了神凤帝,此番要么她死要么他死。
可是,他委实看不懂赤方。
明明对神凤帝恨之入骨,却偏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