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诚心上香,一个自顾自吹唢呐。
唢呐声震耳欲聋,引来代县伯与不少下人围观。
趁代县伯发火之前,罗刹牵上朱砂,一溜烟跑走。
两人一路跑,下人一路追。
罗刹跑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追上。
朱砂吹着唢呐,跑得开开心心,唯恐代县伯听不到。
直跑上马车,朱砂仍大笑不止。
罗刹欲哭无泪:“朱砂,你别笑了。我们明日还得入府呢……”
方才,他观代县伯吹胡子瞪眼,拄着拐杖喊打喊杀。
朱砂在车中咯咯发笑,等到了客舍,她才吐露实情:“王循之从前对我说,他此生最想在老匹夫面前吹唢呐。”
罗刹:“为何?”
朱砂掩唇偷笑:“因为他短短一生的唯一反抗,便是拜一个胡人为师学唢呐。去年他教我吹唢呐,与我提过此事。今日我在老匹夫面前,特意吹了一曲他自创的哀乐《敬送阿翁登极乐》,也算帮他偿愿了。”
“哦,你的唢呐,是跟他学的。”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那你现在知晓了。”
罗刹醋劲上头,絮絮叨叨又开始念经:“不瞒你说,我有一位师父是琵琶鬼,我曾跟他学过百年。我其实很会弹琵琶,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
朱砂捂住耳朵,一个劲上楼寻房间。
她深觉尽禾错了,罗刹不仅是个有福气的小鬼,还是个酸气熏天的醋坛子小鬼。
当夜,等朱砂推开门。
只见一个白袍男子斜坐在床边,轻拨琵琶。
冷月照床,男子转轴拨弦,轻拢慢捻。
一曲《六幺》,极尽婉转之意。
渐入中序,轮指急挑,如骤雨打浮萍。
曲终弦鸣,罗刹反手扣住震颤的弦,挑眉看向朱砂:“如何?你要学吗?”
朱砂拍掌道好,目露欣赏之意:“二郎这手琵琶,弹得比长安教坊司的优伶,还要好上几分。”
罗刹小心收好琵琶,他找梅钱借了一贯钱,才从乐坊借到这把琵琶。
万一有个磕碰损伤,他可赔不起。
朱砂拿起琵琶看了一眼,片刻后啧啧几声:“这琵琶成色差,不配你。二郎乖,与我好好开棺材铺。等来年上巳节,我送你一把金琵琶。”
一见朱砂拿琵琶,罗刹赶紧伸出双手:“你会这么大方,送我金琵琶?”
朱砂看他诚惶诚恐,一猜便知这琵琶来自何处。
不过。
罗刹全身上下仅有两文钱,怎会有钱赁琵琶?
心思一转,朱砂放下琵琶。
在罗刹的全身上下摸了一圈,果真让她摸到半贯钱:“哪来的?”
罗刹眨眨眼睛:“找梅兄借的。我写了借条,言明三日后便还。”
借着晃晃悠悠的烛光,朱砂捏捏他的脸:“小鬼,你尚欠我三年的工钱,拿什么还他?”
闻言,罗刹解开自己的衣袍,半赤着身子走向朱砂,微沉吐息落到她的耳畔:“我打算卖身还债。”
“你要卖身给谁?”
“你啊。我打算将我卖给你,只要两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