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多年前,他的阿娘尽禾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阿娘生你时,逢鬼族大乱。为了阿娘的安危,身边所有至亲皆劝阿娘丢弃你。可阿娘那时想,再撑一段时日之事。若不能生下你,阿娘会怨恨自己的懦弱,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扼杀了你的生命。”
小小的婴儿,在母亲的腹中长大。
整整九个月,同呼吸的血脉相连,催生女子的母性,让她们本能地保护孩子。
当年那个拼死也未能生下的孩子,也许便是纪静仪的执念与心结。
不过,罗刹对产鬼一族知之甚少,只得努力回想尽禾之言:“产鬼困在死亡之地,唯有找到替身方可解脱。在此之前,她们无知无觉,如同陷入永恒的浑噩之中。”
直到死亡之地再次出现新的产妇。
产鬼于浑噩中苏醒,透过瓦缝悄悄垂下通向产妇的血饵,寄生于产妇腹内,吸食阳气,助长修为。
随着产期迫近,喉部的血饵越来越明显。
待临盆之际,引线似的的血饵骤然疯长,如毒藤绞缠住胎儿周身。
此时,修为大涨的产鬼现身,蛰伏暗处牵拽血饵。
引得产妇腹如刀绞,直至一尸两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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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产鬼(六)
◎“我打算卖身还债。”◎
产鬼寄生在产妇体内。
若他们强行用符纸杀死产鬼,产妇亦有性命之危。
许婵临盆在即,留给他们的时日已不多。
为今之计,是想法子稳住已成产鬼的纪静仪。
朱砂问起一件事:“纪娘当年是否为孩子缝制衣裤?这些东西,可还在?”
王微之点头:“阿翁嫌晦气,让我烧了。我舍不得纪娘,偷偷留了下来。后来,四娘看见那堆东西,觉得纪娘的针线活极好,便向我讨要了那箱衣裤,打算留给孩子用。”
一箱灌注所有心血与爱意的婴孩之物,不知能否唤起纪静仪的母性?
如今别无他法,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思及此,朱砂吩咐道:“你快回房,将那箱衣裤摆在产房的显眼之处。”
王微之应好,快步离去。
朱砂看着他萧索又高大的背影发愣。
有一回,王循之下山帮她守棺材铺,曾自嘲过一句:“我与阿兄,自小活在阿翁的影子下。人生诸事,容不得我们说不。我被逼来长安学习讨厌之事,阿兄呢,明明深爱阿嫂,却被逼娶了另一个无辜女子。似乎我们活着的作用,只是为王家光宗耀祖与传宗接代。”
王微之懦弱多年,此次不惜反抗代县伯,也要请他们入府。
他想救的,何止许婵,还有当年那个救不了的纪静仪。
若他们这回不能阻止纪静仪,产鬼的命运会在代县伯府一直重复下去,一个又一个的女子会死于难产。
代县伯府入目一片惨白,朱砂叫上罗刹出府。
行到空无一人的灵堂,罗刹扯了扯朱砂的衣袖:“要不,我们进去上柱香吧?他瞧着,怪可怜的。”
鬼族独来独往,最不怕孤独。
可人不一样,他们生于热闹的人间,死后却要归于孤寂的幽都。
“走吧。”朱砂提步往灵堂走,不住夸罗刹大度,“呀,二郎真是有容人之量。”
“阿娘常夸我心胸开阔,是个有福气的小鬼。”
“阿娘说的不对,你明明是一个有福气但没钱的穷小鬼~”
“……”
两人端正跪在王循之的棺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