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底嚎啕的想念实在见不得她自欺欺人,把血淋淋的事实剖开,折磨得她整夜坐立难安。
于是又在凌晨三点修改了行程,把工作全部放到线上,腾出一整天的时间留在寝室。
陶栀走后的每个夜晚,寝室的窗帘再也没有阖起过。她不想彻底将自己锁在冷清孤寂、和外界断绝的空间,于是任由连夜的月光像冰凉的绸缎铺进来,盖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这一个月来,她的生物钟早已紊乱成碎片,黑夜与白昼的界限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消耗品,每一秒都要换算成进账,换算成能让她离债务自由更近一步的数字。
她素来擅长以问题为导向,处理事务时总要划分出明确的优先级,不允许自己浪费任何一秒时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可是她此刻却莫名地想放纵自己,对着窗外的逐渐晕染开的水色天光走一会儿神,什么也不做。
就只是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缓慢浮出的光亮,片刻松憩,于她而言已是奢侈至极。
直到天边卷起湛青色,天光一点点破开,淡橙色的朝阳渗入玻璃窗,黑夜彻底褪去。
邬别雪抬手揉了揉眼睛,扭头望向陶栀的床铺。
小狐狸被放回原来的位置,严密贴合原本的轨迹,像从来没有从枕边离开过。
没有人会知道,它曾被暂时当作过思念的载体,透过柔软的毛绒去努力抓住主人的气息。
邬别雪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状态有些差劲。
她试着按部就班地做一些工作,但每次指尖在键盘上跃动几次后,就会陷入长时间的滞留。
如同困散的倦鸟,不知该落到何处。
浑身都疲倦。身体在抗议,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眼睛干涩,四肢无力,骨头作响,大脑高强度运转后也变得迟钝。
最熟悉的法语文字在眼前扭曲变形,烂熟于心的专有名词也好像重塑成陌生模样,她看着,分明认得,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
可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跳得异常鲜活,一下下撞击着肋骨,仿佛要冲破这副困住它的躯壳。
干脆关了电脑,打开手机,反复犹豫许久,聊天框的字打了又删,最后才发出一句: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一个多月的空白,这行字跌跌撞撞闯进两人的聊天界面,显得有些生硬突兀,却又莫名无力苍白。
邬别雪垂着眼,安安静静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并没有等到回复。
但她不想再工作。
于是干脆起身坐到客厅,把手机亮着屏放到茶几上,默不作声地等。
她根本不知道陶栀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兴许是晚上也未可知。
未知的等待实在熬人,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是她心甘情愿。
过去一个月,她刻意让自己淹没在工作里,用密密麻麻的工作行程筑起一道高墙,仿佛只要足够忙碌,就能假装那些空落落的情绪不存在。
可此刻,她所有的防御都像被抽走了骨架,只剩下疲惫的躯壳,和一颗不肯配合的心。
她只好投降。
手机一直没有反应,熄屏无数次,又被固执地摁亮,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伴随再一次熄灭的屏幕而来的,是接收信息的震动。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颤着手点开,却发现只是一条广告短信。
她盯着那行广告词看了许久,忽而扯开唇角笑了。
邬别雪此前从未想过,原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对着一条消息患得患失,对着毫无意义的提示音心跳加速。
于是无声叹了口气。正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却忽然听见玄关处传来密码门的轻响。
她猛然攥紧了沙发套的边缘。
布料在她手心皱作一团,像此刻忽而紊乱的心跳。
一个月来忍耐构造的疏离,反复告诫自己的“不可以”,只在此刻听见开门声的一瞬,悉数土崩瓦解。
她应该站起来说些什么,或者至少调整一下表情,可身体却违背理智地凝固在原处,光是呼吸就好像花费了一切力气。
声音闯入耳中,变得敏感至极。
行李箱的轮辙声轻轻碾过门槛,紧接着是背包放到鞋柜上的闷响,再然后,安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