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时,面对这样的热闹,谢宵肯定掉头就走。
但现在,他立在食肆门口,目光扫过堂内穿梭的小厮、摞成小山的空碗,嘴角不自觉扬起。
生意真好。
他为她感到高兴。
正要继续往前走,谢宵突然顿住了脚步。
一抹熟悉的紫衣映入眼帘,他瞧见崔时钰正眉眼含笑地倾身向前,灵巧地给旁人示范剥虾动作,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在红油映照下白得耀眼。
谢宵眼神一凛。
她怎么……对别人也这样好?
给武长青示范完毕,崔时钰擦着手站起身来,忽见门口人影一晃,是谢宵和他那二位同窗竟然来了——没错,她已经知道那日急吼吼来吃琥珀肉的那两个活宝是谢宵的同窗了。
这铁三角的构成成分还挺复杂的。
她迎上前笑道:“三位郎君来啦,快坐。”
三人在她的招呼下一一落座,徐佑贤和顾书砚二人同坐一桌,谢宵坐在对面,与他们相对而坐。
这期间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崔时钰。
后者浑然不觉,正垂眸看着食单,问道:“三位郎君要吃些什么?”
其实不必多问,他们要点的必然是那道菜,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徐佑贤和顾书砚便异口同声道:“来三盆麻辣蝲蛄!”
崔时钰笑应了声好,收了食单回庖厨,边走边琢磨:谢小郎君今日怎么没怎么说话?
想不明白,她摇摇头,回到庖厨炒了三盆子蝲蛄端上去。
徐佑贤和顾书砚正流着口水看周围人吃蝲蛄,不多时就听见面前传来三声哐当轻响,三盆红油发亮的麻辣蝲蛄落在桌上,辣香混着虾鲜将他们包围。
不说蝲蛄,单说盆里的红亮汤汁就好,不浓稠又不寡淡,刚刚好能裹住蝲蛄,浓郁的辣味与麻意相撞,直撞得人食欲翻涌。
呼吸着热辣的香气,徐顾二人只觉得幸福无比,觉得这些天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正要马上大快朵颐,就见谢宵先伸出手来,捏了只蝲蛄在手里。
徐佑贤和顾书砚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纷纷停了手,看着谢宵动作。
就见他捏着虾笨手笨脚地掰扯两下,成功把虾肉弄碎成了几段,抬头望向崔时钰,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这虾壳机关巧妙,不如崔娘子教教我?”
顾书砚:?
徐佑贤:???
就为这事儿啊!
徐佑贤正想显摆自己刚学的技巧,袖子一撸道:“这有何难!承安你看……”
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顾书砚一把按回座位,还往他手心里塞了只虾:“吃你的吧!”
崔时钰站在旁边同样一头雾水。
“机关巧妙”……哪里巧妙了,这是在说虾壳吗?
这是写下《王道荡荡赋》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就像她,做饭还成,一到写字和画画就拉跨了。
想来谢小郎君也是如此。
崔时钰表示理解,上前走了两步,从盆子里拿起一只蝲蛄,在虾壳关节处轻轻一按,“谢小郎君请看,这里要巧劲。”
说着拇指抵住虾腹,手指一挑,红亮的虾壳咔的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的虾肉,完整无损,饱满极了。
然而,谢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还是没懂。”
徐佑贤和顾书砚两个人静静的看着他。
崔时钰无奈,心想这谢小郎君咋这么笨,又上前一步,伸手悬在谢宵手边虚虚一扣,刻意保持分寸,隔空比划指引。
“先拧开虾尾,像这样。”
她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手指影子覆在谢宵手背上,就像无形缠绕的丝线。
被崔时钰虚点着手教了几回,谢宵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意这才散了个干净,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