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间故意停顿片刻,果然瞧见叫大川时右边少年点了点头,叫小虎时左边少年笑出了一对虎牙——成,记住了,小虎长着一对小虎牙。
既是杨明派给她的帮手,想来做起事来不会差,崔时钰和二人清点完待会儿要用到的菜肉,正了正神色对这对双胞胎兄弟道:“宴席隅中便要开始,咱们动作得快些,莫要叫贵人们等太久,便从鱼脍开始吧,这东西鲜吃味道才最好。”
沈大川与沈小虎自然没有异议,杨明已嘱咐过他们,今日宴席大小事宜全由这位崔娘子说了算。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位崔娘子竟如此年轻,瞧着也就比他们大个三四岁的模样,这才叫他们方才有些惊讶。
老实说,真叫他们佩服。
沈大川磨了磨刀,背着身问:“娘子准备将鱼片切成几寸?”
一转头却看呆了。
崔时钰已将一条洗干净的鲈鱼置于砧板上,刀尖沿鱼鳃划开,手指轻轻一伸取出鱼肠,又用刀尖剔去鱼腹黑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竟连鱼身都不需他们按着!
沈大川与沈小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们还没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拾掇鱼的手法!
下一刻,又听崔时钰吩咐道:“取冰水来。”
沈小虎立即取来从冰鉴中镇了整夜的井水。
冬天早已结束,冰鉴在这时候极其难得,崔时钰当时只和杨明说要“略冷些的井水”,没想到对方直接用冰鉴把水给湃了。
该说不说,有钱真好!
感叹完毕,崔时钰将收拾干净的鱼浸入水中,因是冰水,鱼肉下一刻就肉眼可见的变得紧绷起来,变得脆嫩,浸了片刻后取出重新置于案板之上。
此步骤称“过冷河”,可让鱼肉更爽脆,是崔时钰从顺德鱼生获得的灵感。
接下来的刀法也是,崔时钰以顺德鱼生“横斜竖”三式切片,先斜刀将鱼皮与肉分离,再逆着纹理将鱼肉片成蝉翼状的薄片,每片厚度不过分毫,捏起一片,可以看到半透明的鱼肉色,薄如蝉翼,透光见影。
看着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沈大川和沈小虎不由得呆了,握着刀张着嘴愣在原地。
沈大川忽然想起,从前一位老庖师曾告诉他,说最厉害的脍匠能让鱼片浮在茶汤上不沉,眼下虽然没有茶汤用来一试,但想来这位崔娘子片出来的鱼片定然能够在汤面浮起。
是了,尽管见面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但他二人已然在心中将崔时钰认作大师了。
接下来就见她先在盘中倒入碎冰,铺上新鲜的紫苏与荷叶,又将切好的鱼片叠在上面,倒少许胡麻油拌匀,又将切得细如发丝的姜丝、葱丝等配菜铺陈其上,最后淋上以清酒、香醋、酱油调制的酱汁,还挤了橘汁进去。
冰镇过的瓷盘腾起白雾,鱼片微微蜷曲,鱼肉雪白透粉,瞧上去诱人极了。
“成了,端上去吧。”崔时钰擦了擦手道。
*
不知不觉,临水席间已坐满宾客。
大家都是年纪相仿的同窗,好不容易得了节假,没聊几句便热热闹闹地吃酒聊天起来,从诗词歌赋聊到学馆趣事,再到哪个博士最严厉,好不热闹。
“说到严厉,广文馆的周博士若是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承安,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谢宵正执着酒杯,闻言微微一笑:“周博士为人清正,学识又高,便是严厉也有严厉的资本。”
一旁的杨明接道:“博士课业督责虽严,闲时却也常露赤子之态。对了,你们听说那件事了么?”
“什么事?”
嗅到八卦的味道,众人立刻竖起耳朵。
知道他要说的是哪件事,谢宵摇了摇头,垂眸一笑。
杨明下一刻开口:“前几日徐佑贤和顾书砚翻墙出去,拎了个食盒回来,谁知回来时被周博士当场截获!”
不等众人开口,他又继续:“本来嘛,按周博士的行事作风,必定要将他这食盒没收——事实上也确实没收了,但没想到博士没过两日就将食盒还给了他俩——就是里面的肉没了。”
听完这一波三折的事情经过,在场之人除了谢宵,嘴巴全都张大的能吞下一枚鸡蛋。
有人感叹:“徐佑贤也就罢了,顾书砚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干起翻墙这档子事了?”
更多的人感叹的是:“周博士竟将没收的东西还回去了?!”
“还把食盒里面的肉吃了?”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