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聪明,又努力,小学跳了两级,考试从来都是第一。”温国良眼神渐渐飘远,语气里带着骄傲,又掺杂着愧疚,“可我那时候忙,连家长会都没去过几次。”
韩戟沉默地听着,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
温国良又抿了一口酒,眼神渐渐暗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妈妈对她很严格。温温从小成绩优异,但她妈妈还是总觉得不够。有一次温温考了年级第二,被她关在书房里抄了一整夜的错题。"
韩戟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她也没跟我说过这些。”
温国良苦笑一声:"她怎么会说?她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他抬头看向韩戟,眼神锐利如刀,"就像现在,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从不抱怨。"
韩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韩戟。"温国良突然放下酒杯,声音沉了下来,"你和温温,难道永远这样一南一北吗?"
韩戟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温国良的目光如炬,直直刺入韩戟眼底:"我从小就缺席了温温的生活,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做父母的都是自私的,我不希望她的婚姻里,还要面对丈夫的长期缺席。"
韩戟的指节捏得发白,不知道怎么回。
"我知道军人的职责,也明白你的难处。"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带着一个父亲最深的恳求,"但温温是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能得到应有的幸福,而且我的女儿一直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不应该被困在材米油盐的四方天地里,你明白吗?"
“爸,我会好好考虑的,你放心。”他的眼底郑重又认真。
温国良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那晚,两人都喝了不少酒,温国良直接让他在温相思的房间里睡下。
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韩戟环顾四周,仿佛能看到十几岁的温相思伏案学习的背影。书架上摆着一排诗集和英语原版书籍,旁边是一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整齐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奖杯和奖牌——全国小学生英语演讲比赛金奖、中学生英语辩论赛最佳辩手、省级翻译大赛一等奖……每一座奖杯都被擦得锃亮,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她曾经的辉煌。
他随手抽出一本诗集,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愿有一天,有人能读懂我所有的沉默。——相思,12岁"
他轻轻合上手中的诗集,指尖在那行稚嫩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他起身,目光扫过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每一本都带着岁月的痕迹。他的手指划过一本厚重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书脊已经有些松动。
笔记本的封面是淡蓝色的,上面贴着一枚褪色的星星贴纸。翻开第一页,是她初中时的课堂笔记,字迹工整清秀,偶尔在页边画些小小的涂鸦——一朵花,一只猫,或者一个笑脸。有一页的角落里还写着一段英文随笔,字迹流畅优美:"Thestarsarenotafraidtoappearlikefireflies。"(星星从不害怕自己看起来像萤火虫。)
再往后翻,笔记中夹杂着一些随笔和短诗。有一页写着:"今天又考了第一,但妈妈还是不满意。她说,只有做到最好,才不会被抛弃。"
韩戟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他的目光又落在书桌上方的照片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婴儿照,襁褓中的温相思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粉嫩的唇微微嘟起。韩戟的指尖轻轻触碰相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她从小就这么可爱。
旁边是几张领奖时的照片——小学时的她站在领奖台上,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奖牌,笑容灿烂,眼神坚定而自信。
抽屉里整齐码放着几本相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相册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画,画上用彩色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爸爸"。画中的小人儿牵着大手,头顶是夸张的大太阳。
小学时期的照片里,她总是站在领奖台的最中央。
初中的照片突然少了许多。为数不多的几张里,她的笑容变得勉强,眼神也不再明亮。
韩戟突然很想她,很想听听她的声音。他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北京,一月初的清晨,寒风凛冽。温相思刚送完两个孩子上幼儿园,冷风拂过她的脸颊,发丝轻轻被扬起。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正准备回家,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怔。他从未在白天给她打过电话,通常只有晚上才有空。
“韩戟?”温相思不太确定的问。
“嗯,是我,在干嘛呢?”电话那头,韩戟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背景隐约能听到营地的风声。
“刚送完孩子出来。”她回答,脚步不自觉地放慢,鞋尖轻轻碾过地面的一片落叶。
“吃早餐了吗?”
“吃了。”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又问,“今天怎么有空早上给我打电话。”
随后韩戟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通过电波传来,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耳廓:“我从岳父家出来刚回到营地。”
温相思惊讶地“啊”了一声,杏眼微微睁大:“你去看爸爸了?”
“嗯,昨天下午去的,喝了点酒,就直接留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