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没吭声,缩在被子里装死。
外头静了两息,那声音又扬高了调子,笑意更浓:“少夫人?”
“少……”
“吱呀——”房门被拉开一条缝。
云雀顶着鸡窝似的乱发,一张脸皱得像刚啃了黄连,有气无力地嘟囔:“进来吧。”
两个穿着水绿色比甲的丫鬟端着铜盆帕子等物,笑吟吟地迈步进来。
“奴婢麦冬——”
“奴婢莲子——”
“给二少夫人请安!”
其实用不着自报家门,云雀打眼一瞧就认出来了。秦嬷嬷给的那本蓝皮册子明明白白写着,这江二少爷自幼体弱多病,连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是按药材取的名儿。
这俩丫头约莫十五六岁,左边那个长圆脸细高挑儿,活脱脱一颗站着的麦冬,右边那个小脸白皙圆润,肉乎乎的,可不就像颗刚剥出来的莲子仁儿。
俩人一进屋,那眼珠子就跟黏在了云雀身上似的,偷偷瞟一眼,再飞快地对视一眼,抿着嘴笑,那笑意藏都藏不住。
云雀被她们笑得浑身好不自在,终是没忍住,抬手拭了拭面颊:“我脸上是沾了灰还是生了花?你们笑什么?”
那唤作莲子的丫鬟胆子大些,连忙道:“没有没有,少夫人玉面生光,好看得紧。气色也红润……”她顿了顿,又飞快觑了云雀一眼,“比昨夜里瞧着精神多了。”
这话听得云雀心头一跳,惊问:“你昨夜见过我?”
莲子见她满面惊诧,甚或带着惊恐,心知这位新少夫人在忧惧什么,忙斟酌着词句解释:“少夫人容禀,昨夜二少爷虽未留我等守夜,可后半夜还是唤我们进来,为少夫人更换衣裳了。”
云雀一惊,“他叫你们进来替我更衣?”
“嗯。”莲子笑着点了点头,开始在云雀头上摆弄起来。
云雀抿了抿唇,“那……你昨晚进来时,我……”她喉头噎了噎,忖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穿衣服没?”
莲子觑了眼铜镜里的人,撞见一道既担忧又期许什么的目光,不由“噗呲”笑出声来。
云雀愠恼道:“别笑了,到底穿没穿!?”
莲子这才敛了笑,“少夫人放心,穿了。不仅穿了,还穿着那身喜服,睡得可沉了。”
竟然还穿着喜服?云雀不信那“鬼”会有这等好心,又问,“那他说什么了吗?”
莲子停下手中动作,似认真回忆了片刻,“二少爷只吩咐说少夫人您累着了,说您……”
云雀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头忽地掠过一丝不安,急道:“那‘恶鬼’说我什么?”
饿鬼……?
莲子闻此二字,掩唇一笑。她先前还怕主子着恼,此刻倒品出几分夫妻情致,想着也无妨,便道:“说您折腾了一宿,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
折腾一宿!?体力不支!?
云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虽说话不假,可这般直白道与外仆,岂非有意污她清白?
她又羞又恼,原本莹白的面庞登刻腾起绯色,直烧至耳尖。
莲子瞧她面庞飞红,只道是羞赧,忙又解释:“少夫人安心,此事奴婢绝未外传。主子房帷之事,奴婢们是晓得轻重的……”
这家人果然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