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响应的是凌彻,他纵身飞跃到一个木人身侧,刀光如雪,劈向木人的颈侧。
“当”的一声,铿锵作响,震耳欲聋。
这声音让李朔方迅速意识到,这些木人外形纹理似木,但实际只是上了些木色花纹,其内部材质只怕都是金属制成,才会如此坚固。
称其为“铁人”,“铜人”或许才更合适。
它们虽无血肉,应变却不笨拙,一招一式竟如真正的武者一般,穿风破气,带着扑面而来的威胁。更为诡异的是,他们的招式中似乎融合了许多江湖门派的功法痕迹,奇正相杂,路数变幻无穷。无论敌人缓急轻重,他们都顺势而变封住去路。
谁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关人?李朔方越战越心惊。
她掌心已经被汗水沁湿,虎口渗血,手臂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发麻,却咬紧牙关不退。好在她没有料错,只要木人近身处有人抵挡攻势,它们的注意就会被转移,发射暗器的速度大大减缓,转而用双臂攻击近处的人。
马上,更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意识到往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往后绝无活路,陆续有内层的侠客冲向前方,奋力架住木人的挥舞的四肢。
桓楚处于较外圈的位置,她被困在人流中,视线受阻,却显然焦急万分。忽的,一团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向她落脚处重重坠落,她心神微动,伸手接住,怀中之人发出一声苍老而短促的叹息。是父亲,她眨了眨眼睛,落下泪来。
“想办法带他出去!”杨缓的声音。
他不再看人群,在混乱中反手揪起地上的白荆溪,纵身跃入一根石柱之后。楼内石柱统共只有四根,每一根后面都挤满了惊慌失措之人,使得这里空间逼仄,根本不足以遮挡剩下木人的攻击,但对死亡的恐惧仍然驱使越来越多的人硬往这里挤。
昏迷中的白荆溪被扔到了石柱上,力道不重,但刚好冲到背心穴位,让他醒转。
躲在石柱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做了白荆溪的肉垫,他们受力向两边滑落,立刻“哧”的一声被暗器钉在地上。
藏身之处被占,有人怒吼着朝二人扑来,却被隔空一掌拍飞,叫声凄厉。一时间竟没人敢往这根柱子后面躲,有几个险些被机关击中的,见状咬了咬牙,也朝着剩下的木人急掠而去。
白荆溪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杨缓面无表情的脸。
这张脸让人很快联想到山庄里被视若无物的精密机关,白荆溪一时间头皮发麻,匆忙垂下眼帘:“逃生通道已经失灵了,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我真的只知启动这套机关阵,既不会对付,也不会关闭。”
“我死到临头了,没必要说谎,若我有办法,就不会在这里了。”白荆溪尽可能用最诚恳的语气回应,他口干舌燥,血液的流失让他恐惧,而更让人恐惧的是对面近乎空白的沉默。
杨缓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怒形于色,所以他平时其实很有亲和力。就算是现在,他能给人唯一的压迫也不过是一种不确定感。
正因为不确定他想要做什么,白荆溪才会更加恐惧——那也有可能是要杀他呢。
“那好吧,你手里有几个机关师?”
“就一个,叫天玄子,自称是天机子弟子。”白荆溪疲倦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被内心的猜测吓住了。而且他明明是不怕死的,至少在启动机关的那一瞬间是这样。
杨缓没有接话。
“不知道天玄子相貌,但好像是个女的。”白荆溪试探性地补充道,弥漫的血腥味和重复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不对,不是这个,是你的机关师不止一个。再想想。”
“鸣弦幽牢!”求生欲让白荆溪很快反应过来,他骤然抬眼,神色有些复杂,“出自无梦楼的李寂。”
“哦,他又为什么替你打造机关?”杨缓用余光瞄了眼李朔方。此刻她整个人被木人的臂力震退两步,却没有丝毫退意,反而借力冲向木人怀中,一刀狠狠斩落。
跟很多正面迎接木人的侠客一样,她身上衣袍早已染血。木人不会流血,那血自然是他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