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回荡在众人耳边,也在许多人心中荡起一阵涟漪。不少年轻弟子更是握紧了手中兵刃,心中暗自承诺:来日他们定会执手中刀剑,尽力在沉疴万千的江湖里,开辟出一片清明来。
满室唏嘘中,苏木上前一步,向众人欠身道:“以我之见,不如将白庄主交给日月盟处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为了维护这些规矩,百年之前江湖设有“武林盟”,但逐渐,盟主及其心腹控制各大门派,垄断江湖事务。在一位前盟主肆意推行“并派”引起江湖动荡后,武林盟土崩瓦解。
而今的日月盟不是门派,而是一纸盟约。盟约最初四大白道门派发起,邀所有侠义道人士共同维护,各大门派只在危机时集结。但江湖中若有重大纷争,掌握证据者亦可敲响落霞山下鸣冤鼓,提请日月盟处理。除发起盟约的门派外,再随机抽三个门派共同组成“仲律者”。裁决结果公示十日,期间若有异议成立,则需重审。涉案门派不得参与仲律。
日月盟之公允有口皆碑,苏木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应声道如此甚好。
白荆溪惨然一笑:“请便。”
立刻有几个手执粗绳的侠客围拢过来,将白荆溪捆得结结实实。李朔方解开其穴道,白荆溪满脸木然,并未做丝毫反抗。在无数怒视和声声唾骂中,他低垂着头,脚步拖沓,向群英楼大门走去。
背后有人冷笑道:“口口声声说为天下铸剑,其实不过为自己的欲望铸一座牢笼。”
“还有他弟弟白暮寒,不也是个不仁不义之徒,照我看,应该一起拿下,交给日月盟处理!”
随即有人响应,许多人握紧拳头,朝向瘫倒在地的白暮寒。
群英楼的门半掩着,漏进来的日光静静照着门口一粒小石子——看起来不方不圆,不尖不钝,毫无威胁性。但白荆溪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口走去时,不经意地瞥了它一眼。
此刻群情激奋,还有许多人被白暮寒吸引了注意,盯着白荆溪的眼睛也多聚集在他脸上,没人去留心他脚下的动作。
白荆溪身形微晃,看起来是因为心绪起伏而脱力,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却正好踩到了那枚石子,向后滑去。
“拦住他!”
李朔方察觉到不对时,耳边正传来杨缓一声断喝。刀光闪过的速度很迅疾,用力也非常精准,却因为反应时间稍晚,终究以毫厘之差错开了石子的运动轨迹。
石子应声而起,击中厅堂内壁的一面铜镜,镜面立即“哧”地碎裂。但那这镜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竟让石子借力反弹了一下,直直掠向那块题着“剑胆琴心”的御匾,只听哐的一声,匾应声而落。
那里藏着机关!
那御匾四周的确是其他机关达不到的死角,可他们都没想到,匾本身就是一处机关!
李朔方很快反应过来,扣住白荆溪肩骨迫他转身,拧扭之下,几乎听得到骨节错位的碎响。白荆溪剧痛中嘴角抽搐,却只是阴狠地吐出几个字:“解不开的,等死吧!”
地面开始震动,沉重的轰鸣声预示着未知的危险。
来不及了。她一掌拍在白荆溪后心,他吐出一口鲜血,被掌力带得飞出,重重砸在厅中石柱上,顿时昏死过去。李朔方迅速给杨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破解机关的线索。
“大家小心——”她高喊未毕,只见群英楼的出口已轰地关闭,察觉到不对的人立刻挥动武器劈砍大门,却在门上留不下一丝印痕。这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大门竟如铜墙铁壁一般,再坚固的武器都不可撼动。
与此同时,移动的地砖带出了乱石翻飞,眨眼间,八尊巨大木人自地底升腾而起,仿佛是地狱里钻出的魂灵。他们立于灰砖之上,周身纹理虽似木制,通体颜色却漆黑如墨,身量更是高大得骇人,几乎接近两个成年男子。
李朔方低喝一声,本能地一退丈许。但下一瞬,只听“咔嚓”一声,最前一尊木人头颅低垂,口中赫然射出一簇簇细密暗器。她一手撑地,旋身避过,左脚勾起地上一把椅子踢向木人。部分暗器打在椅子上,但更多的向她身后掠去,她心中一凉,果然听得身后传来连连惨叫。
顶在前面的一批人运气是最背的,他们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应声中招,陆续有人倒在血泊中。
变故极为突然,恐惧与惊慌充斥着整座群英楼。越来越多的人向外层涌去。像为箭矢所恐吓的鸟群一样,人在危险面前本能的反应就是慌张与失序——于是肩撞上了肩,脚踩住了脚,更多的人在撤退中摔倒在地。
没有人迎上木人的攻击,但木人们却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一个人。它们的移动毫无秩序,身上的机关不断向四周发射,不论倒在地上的人还是继续撤退的人都在射程之内——这显然是无差别攻击。
但李朔方发现,似乎只要有人向外撤退,木人就会立刻感应到,发出更多机关射向目标。这证明了想要破解目前的局面,至少要有人主动上前,扛住木人的攻击。
她把心一横,随手往地上一摸,也不管到手的是剑是刀,飞身上前就砍向一个木人挥下的臂膀,喝道:“莫退!上前挡住它,不然伤亡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