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认识天机子时,曾以李寂的妻子为人质,逼迫他替我打造一处地牢……”浓重的血腥味灌满了鼻腔,白荆溪感觉浑身虚脱无力,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机械对答。
“哦哦,这样啊。”杨缓抬了抬眉,唇角还留着一抹不着痕迹的笑,语气轻柔得像在唤人入梦,“这个问题答得很好呢,可是上一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满意。”
话音方落,白荆溪忽觉一丝异样感在身体中蔓延扩散,瞬间化为来势汹汹的灼痛,万蚁噬心一般搅动着脏腑。他一时间手足抽搐,全身肌肉止不住痉挛,呼吸也像被封住一般滞涩困难。
杨缓果然没打算放过他,他昏迷之时,就已经被投喂了毒药,这痛感极为剧烈,不是寻常的毒物。
像是传言中的牵机之毒。
“我,我真的不会解……机关阵……不知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扯出,仿佛一缕缕破碎不堪的棉絮,不着力地挂在污浊的空气中。
这回语声未尽,白荆溪忽觉狂风过耳,天地倒转,瞬息间脊椎骨已重重地撞在一堆尸身上。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腹部的疼痛和骨缝里渗出的痛夹杂着袭来,让他几乎再次陷入混沌。
他挣扎着抬起头,却察觉到身侧似乎传来了一线呼吸声——
应当是有人身中机关,一时间难以行动,便暂时藏身在尸体中间。听到白荆溪坠落的声音,他也艰难地转过头,两人对上视线。
是弟弟白暮寒!
此时他们所处之处机关也较稀疏,白荆溪紧捂肚子冷汗直流,心中却不由地掠过一丝狂喜,他翕动着苍白的嘴唇,竭力道:“我中了牵机……藏药阁有……解药……暮寒快……”
白暮寒一怔,随即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捂住小腿的伤口,手掌撑地,拖着身躯往前挪动了些许,好离白荆溪更近一些:“阿兄,你没事啊,真好……”
“还有办法……我教你……我们逃出去……”白荆溪无力地张嘴,他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什么方法啊,阿兄。”
白暮寒将耳朵附到白荆溪嘴边,等他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完。
语罢,白荆溪艰难地抬起右臂,白暮寒也伸手探向他背后,想扶起哥哥逃离这可怕的尸海,但下一瞬,他身体微晃,手上姿势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转眼间,鲜血喷涌而出,扑向地面。
一截刀尖在白荆溪胸口露出,继而被迅速抽出。他猛地瞪大眼睛,再想张嘴,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了。目光中的一切很快黯淡下去,失了焦距双眼却依旧空洞地盯着前方,再没有合上。
白荆溪身前的殷红还带着余温,却融不进满地干涸的暗褐,鲜明的对比色几乎让人作呕。
“对不起了,阿兄……等我杀了他为你陪葬吧……”
白暮寒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泪却不受控制地流过脸颊,握着匕首的手也止不住颤抖着。
“你说过的,我们都是山庄的主人,你说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我……可这些年你利用桓璀名利双收,你也许还知道了宝藏所在,而我却了失去了我的爱人,活得像个笑话……”
“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厅内的战斗还在继续。
李朔方手里的刀已经布满豁口,残损不堪,木人的攻势却一轮比一轮猛烈。纵使她身法轻灵,劈砍和躲避的速度都已快到了极致,但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这样来回的闪避腾跃终究是消耗战,此时她只觉手臂酸麻,几近力竭。若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她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叮”的一声,手中破刀断为两截。
李朔方心里暗骂了一声糟糕,忽听耳边传来一道清亮的断喝:“朔方姐,接住了!”
余光瞥见一抹雪亮自侧旁飞来,李朔方立即手肘微推,将长剑牢牢接在手心。
这把剑手感不错——她没来得及细想,立即一个伏身避过木人的一记劈挂拳,剑身灌入劲力狠狠斩落。
身后的朱瑛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勉强闪避机关,她身上伤痕多处,尘土裹着血迹一同糊在脸上,形容狼狈不堪,但看到李朔方接过长剑,她心中总算稍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