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高高在上,傩九站在场侧抬头读出她的口型。
去赢了他,小九。
料峭春风下,场地中众人汗气蒸腾盘旋,直熏的旁观者也稍微沾染上一丝焦灼。
但无论踢得如何激烈,傩九不可能赢。
螭叻大军压境,兵部风头正盛,宋沂他们赢不得兵部,沈约看着一点点拉开的比分,心平气和。
沈约另一边坐着兵部侍郎长子孟崇,随着赛程进入尾声,闲闲靠在木椅上,端起茶盏侧头温声:“许久未见了,沈世女,今日这般娴静淑良,沈伯父若知道了,想必能放下忧心,为世女觅良君。”
沈约收用男人的事谁人不知,孟崇这是赶着想看笑话,也是想试试她这个世女一段时间不见,是不是还如传言一般不堪大用。
如他所愿,沈约伸手。
“咣啷—”
孟崇旋身躲避,只见座椅上茶屑四散,碎瓷叮当。
是沈约一言不合将茶盏丢了过去。
不等孟崇发难,沈约按住胸口,轻咳两声:“怎么说我沈约也是陛下亲封的清源郡君,孟公子见我不起身行礼,竟还指点起本郡的家事了。”
孟崇不恼,捋一下衣袖以免沾到淌下的茶水,嘴角抿起笑:“世女脾气还是这般直率,是孟某唐突,世女莫气。”
按常理,一个人包容大度成这种样子,但凡受过一点诗书礼乐熏陶,都不会再恶言相对,偏偏沈约就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无理骂三分:“孟公子原来认识这唐突两个字,可千万记得也教教孟二。”
孟崇笑意散去:“世女这是什么意思?”
笑容转移到沈约脸上:“本郡在醉经年,可不止一次见过孟二。”
孟崇:“世女说笑了,不说舍弟在家日日苦读准备春闱不曾出门,世女一介清白女子,也不该去那种烟柳之地沾染俗气脂粉。”
圣上严令不许出入花楼风流,孟二每次去都小心翼翼,她寻常出入自然是碰不见的,但可巧,前些日子对接情报阁工作时,让她寻到蛛丝马迹。
沈约笑意更盛,下巴冲着沈庚年微抬:“孟公子原来不知吗?本郡没有脐下三寸那个不服管教的东西,平常在醉经年只爱听花娘弹曲儿,孟二公子可不是,和底下那位一起,你回去瞧瞧,他逼清倌伺候,还让本郡抽了两鞭子在他要紧地方,二公子没紧着张罗寻大夫…”
余音散入空气,留白让听者心痒,孟崇总算意识到现在的沈约一点女子脸面都不要,跟她争口头之快毫无意义,招手让侍从清理座位,不欲多言:“世女说笑了。”
说笑不说笑可不是他说了算,沈约扫过一圈状似无意却一个个支楞成兔子耳朵的世家子。
这么一遭过去,孟二和沈庚年要想通过科举往上爬就更难了,自然有看不惯孟家的大人利用这个给他们使绊子。
目的达到,沈约把下巴斜到一边,又成了京城人熟知的那个目下无人的沈霸王。
傩九踢完球无处可去,换下衣服回到沈约身旁,身上还有一股热汗的酸气。
沈约屏息,眉头拧成川字,嫌弃之意明显,口头却夸道:“踢的不错。”
傩九吊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他也知道自己赢不了,为了让沈约消气,在场上卯足了劲铲沈庚年。
呼,万幸铲对了,但还有一事需要确认。
傩九亦步亦趋跟在沈约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沈约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车架竹帘将内外分隔,算是有了片刻喘息,沈约肩颈松散开靠在一团毛绒绒里闭目:“有什么事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