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竟主动打起招呼?也罢,他舒湛川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这般想着,他唇角微扬,修长五指舒展开来,在空中划出个极漂亮的弧度。
却见严漱玉笑靥如花,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越走越近,然后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后方的赵子谦:“这几日去哪儿了?总不见你人影。”
“下山去了。”赵子谦勉强扯出个笑容。
舒湛川的手臂僵在半空,严漱玉奇道:“你举着手做什么?”
“抓蚊子。”他面不改色,五指在空中狠狠一握,“好大一只花脚蚊。”说罢甩了甩手,仿佛真捏死了什么似的。
“哦。”严漱玉点点头,”草地上蚊子的确多。”
罗芷幼风一样靠过来,横在二人中间:“表哥你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嗯。”舒湛川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严漱玉这种人真的是……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书院平日严禁携带利器,箭矢自然被严格保管,但弓弩却允许自备。舒湛川背着的这张乌木长弓格外引人注目。通体漆黑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看着十分轻盈,几个少年围拢过来:
“湛川兄,你这弓好生特别。”
一个见多识广的学子惊呼:“这是军中特制的。去年镇国将军凯旋时,他麾下精锐弓箭手用的就是这种弓!”
“要看拿去看。”舒湛川一把将弓丢到旁人手中。
此言一出,原本围着马卓的人群顿时散了大半,纷纷凑过来想研究这张稀罕的弓。
马卓站在不远处,描金折扇“啪”地合拢,脸色阴沉如铁。他死死盯着舒湛川手中那张弓,一张弓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远处传来教谕召集的哨声,草场上的人匆忙入队。
赵子谦在前面走,严漱玉看见他后颈处蜿蜒而下的青紫淤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自相识以来,这少年身上似乎永远带着新伤叠旧伤,也似乎毫不在意。
教谕示范完射箭要领后,宣布分组练习。
二十六名学子列队站好,由助教随机分配成十三组。每组两人轮流射箭、拾箭,同时记录成绩。
严漱玉与一个圆脸姑娘分在一处。那姑娘名唤陶玉珍,见抽到第六组靶位时,悄悄拽了拽严漱玉的衣袖:“咱们运气真好。”她眯着眼笑,“这组有三队人共用,能少练好些时辰。”
严漱玉会意一笑,正合她意。
射艺本就不是她所长,能偷闲自然求之不得。
第三组、四组靶位十分热闹。
罗芷幼正跺着脚要与旁人调换,非要跟舒湛川一组不可。舒湛川好不容易盼来射箭课,正摩拳擦掌要大展身手,见县主缠上来,连忙推说他的弓易伤人,躲得老远。罗芷幼碰了钉子,顿时沉了脸。
换组无望,罗芷幼对同组马卓更是横竖看不顺眼,马卓赔着笑脸递箭,却被她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更别说肯替马卓拾什么箭。
县主这般嫌弃的态度,无疑当众给了马卓难堪。马卓面上虽还挂着笑眼底全是阴鸷。
他挽着弓,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去替人捡箭的赵子谦。
“咻——”
箭矢破空而去,深深扎进赵子谦脚边不到两尺的草地里。赵子谦惊得向后跌坐,仓皇抬头时,正对上马卓假惺惺的笑脸:“手滑了,对不住啊。”
严漱玉霍然起身,陶玉珍忙问:“你要去哪?”
远处的马卓正得意洋洋地擦拭弓弦,严漱玉忽然取出一支箭,指尖蘸了清水,在箭杆上飞快画了道风符。弓弦轻震,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钉在马卓靴尖前半寸处。
马卓惊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狼狈爬起后怒喝:“哪个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