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漱玉学着方才他的腔调,拖长了声调:“唉呀,手滑了呀。这靶子怎么老往人脚边跑呢?”
这使得场边众学子噤若寒蝉。
罗芷幼毫无顾忌笑得花枝乱颤,舒湛川听见动静,停下手中动作也望过来,眼见严漱玉演技十分拙劣,语气没有一丝抱歉,心知她是故意的,她还远远地问:“马公子该不会生气吧?”
马卓何等在乎体面,脸色铁青却强自按捺:“岂、会。”
“那好哦,还得是马少爷,大度!”严漱玉笑着转身,正对上赵子谦怔忡的目光,她假装没看见。
那少女阳光下,笑容洋溢,如仙女下凡,远处的赵子谦怔怔望着这一幕,他却不敢多看。
陶玉珍嚼着米糕含糊问道:“严漱玉,你为何待赵子谦这般好?”
“我们是朋友。”
陶玉珍若有所思,拍了拍沾着米粒的手掌:“那你朋友一定很少咯?”话一出口便觉失言。
严漱玉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夜阑人静,校舍内烛火摇曳。
马卓独坐案前,越想越恼。
罗芷幼的冷眼、舒湛川的张扬,如今又多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严漱玉,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砰!”
他一脚踹翻桌案,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
隔壁孙金宝闻声赶来,手里还攥着半个素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马、马少,出啥事了?”
马卓抬眼一看,只见这小胖子嘴角还沾着菜馅,说话时喷出几粒芝麻,顿时嫌恶地别过脸去:“深更半夜的,你倒是好胃口。”
孙金宝讪讪地抹了抹嘴:“我爹嫌我太胖,如今宵夜只许吃素馅的,”见马卓脸色阴沉,忙转开话头:“谁惹您生气了?小弟给您出气去!”
马卓指尖轻叩床沿,他冷笑一声:“既然你主动说了,那……”
马卓招招手,孙金宝附耳过去,待马卓说完,孙金宝拍着胸脯直起身,信誓旦旦:“马少放心,包在我身上!”
窗外忽起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且说孙金宝得了马卓的指令,要他想办法收拾让严漱玉与赵子谦,表面拍胸脯应下,暗地里却犯嘀咕——这书院里哪个不是比他这县官之子来头大?他翻遍《三十六计》,终于寻得一条“反间计”可用。
于是就买了一对好吃的贿赂陶玉珍打听点新闻,陶玉珍是个心眼大的,见孙金宝宝鞍前马后两三天,小眼睛一眯:“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这日他买了上等蜜饯果脯去讨好陶玉珍。那姑娘心眼实,见他鞍前马后伺候了三日,小眼睛一眯:“你该不是看上严姑娘了?”
孙金宝在男女之事上尚未开窍,闻言一个趔趄。想起严漱玉那副恬静模样,竟破天荒红了脸:“射艺课那日……你们聊些什么?”
陶玉珍坦诚道:“她说自幼上山修行,没什么朋友,赵子谦人不坏,雕刻手艺很好,一来二去这才熟络起来。”
“还说了什么?”
“你别说”陶玉珍一拍手,言辞惋惜:“我看赵子谦给她做的坠子十分精巧,不似市面上那些千篇一律,我也想找他雕一个,但你们人人都说他有疯病,经常对着石头自言自语,我又不敢了……”
“哦哦,”这小胖妞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孙金宝换个问题打断她:“上山学的什么?”
“我哪晓得。”陶玉珍一把抢过他买来的零嘴,“你自己问去。”
孙金宝捉摸捉摸,去翻她课桌,转而去翻严漱玉课桌,竟翻出一叠朱砂符箓,登时双手抖如筛糠。他幼年多病,家中常请道士驱邪,符水不知灌了多少碗,对那些东西最是畏惧。当下不敢妄动,忙不迭将所见所闻尽数告知马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