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对话后,乔淞月原本软趴趴的脑袋头忽然抬起来。
红肿的眼中全是恨意,王伯夫妇。。。。。。她当然记得,那对看着她长大,慈祥和善的老人。
她起先只以为乔家落败是环境突变,父亲经营不善所致,迁到盛京之后,便再无家中消息。她没想到里面水会这么深,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肮脏密闻,父亲的死也绝非偶然,从她接触到戚鸣毓,被教着查账会看账册之后,才从众多碎片里拼凑出关于乔家的一二详情,她一直憋在心里,隐而不发,本想等搜集到更多证据,彻底了解内幕之后,找机会跟戚鸣毓对峙清楚的,没想到这次他直接抢先问出了口。
乔家那场大火,果然是这些畜生所为。她攥紧了拳头,才勉强克制住扑上去弄死仇人的冲动。
戚鸣毓看了她一眼,转而继续问邢昭:“第二件,乔家小公子,乔如青,之前被关在何处?由何人看管?期间受过何种折磨?”
提到乔如青,邢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孩子,又飞快地低下头:“关,关在暖阁上面的密室里,有专门的婆子看管,没怎么折磨,就是。。。。。。”他声音逐渐低下去,支支吾吾道:“就是喂了点让他一直昏睡的药,怕他哭闹不停,不好控制。。。。。。”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他显然也知道这说辞无法取信于人。
“药?”戚鸣毓的声音冷冽起来,“什么药?药方在哪?解药在哪?”
“是,是静夜思的方子,周之焕给的。解药。。。。。。解药只有他有,下官真的没有啊,侯爷!”邢昭吓得连连磕头。
静夜思,乔淞月知道它,她曾在一些江湖杂记上看到过这种奇药,药性霸道,服之令人昏睡不醒,若无独门解药,长期昏睡会导致神智受损,甚至再也无法醒来。
她低头看向弟弟惨白的小脸,心如刀绞。周之焕,这个笑里藏刀,阴魂不散的人面畜生,竟然对一个十岁稚子下如此歹手。
戚鸣毓略微沉默了一瞬,显然也知道此药的厉害。他没有再追问解药下落,而是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声音低沉,目若寒星,仿佛直直探入了邢昭的心底:
“第三件,当年应门关外,珠峰口处,那条私通西明,偷运军械粮草的密道,除了周之焕,曹涟雪,钱万通等人,朝中还有何人参与?西明那边,接头的人是谁?那笔数万两黄金,最终流入了谁的腰包?说!”
邢昭圆滚滚的的身体歪坐在一旁,额上大汗淋漓,脸上毫无血色,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戚鸣毓,嘴唇哆哆嗦嗦,张了又张,到底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仿佛是比“千丝剥茧”更恐怖的事情,这个问题,直接指向了这惊天大案最核心的机密,一旦说出来,不仅仅是他,他邢氏九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一个都跑不了。
“不。。。。。。不知道。。。。。。下官真的不知道啊侯爷。。。。。。”邢昭咽了咽口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全是恐惧和绝望,他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含糊不清道:“下官,下官只负责霖川这边的账目周转。。。。。。西边,西边的事情,都是曹涟雪和周之焕亲自经手的。下官真的不知情啊,侯爷。。。。。。饶了我吧。。。。。。饶命啊。。。。。。”
“不知情?”戚鸣毓捻了捻微微带着土屑的手指,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站在摇曳的烛光下,他背光一步一步走向瘫软在地的邢昭,每走近一步,恐怖的阴影就更近一分,那步伐像踩在邢昭崩溃的心尖上。
“邢昭,你掌管霖川十三行,总揽南北货殖流通,应门关那条密道运出的军械粮草,最终都化作了你邢家库房里成箱的私房钱,你会不知情?”他声音依旧轻柔,却字字如刀。
“看来,你是真想尝尝千丝剥茧的滋味了。”戚鸣毓在邢昭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神祇俯视渺小的蝼蚁一样。
他抬起那只曾经捏碎西明护卫喉咙的手,现在只是在他面前随意地虚握了一下,空气中就仿佛响起了细微的筋骨碎裂声。
“不不不!我说!我说!”眼前侯爷的威压太过恐惧,终是压倒了邢昭心里所有的顾忌。他发出一声惨嚎,心理防线全数崩溃,咬牙切齿道:“是,是户部,户部左侍郎刘清远。还有,还有宫里,是宫里的赫公公。。。。。。银子有三成进了曹涟雪的私库,三成给了周之焕打点上下,剩下四成。。。。。。都送进了。。。。。。送进了。。。。。。世,世方王府。。。。。。”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狠狠劈在暖阁内所有人的心头。
连乔淞月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世方王,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权势熏天,素有贤名的世方亲王戚景方?
两名押着邢昭的影卫甲精锐,也面面相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戚鸣毓的眼眸,在听到“世方王府”四个字时,也很震惊,随后一股凛冽到极致的杀意,以他为中心四处蔓延,连带着整个暖阁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
邢昭一口气说完,不住喘着粗气,像个木头一样,被这股杀意笼罩,他现在就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惨嚎声戛然而止,眼里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