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一日,夜间风雪更甚,琅照早已换上季宣准备的帷帽,却还是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寒冰。
她手里捏着缰绳,手已经冻得展不开,更捏不紧,只觉得手心冷刺到莫名发烫。
“照儿,前面有旅店,我们不能再赶了。”琅昀骑马在琅照之前,他回过头喊道。
天寒地冻里,纵使是日行千里的马,体力也会大打折扣,如今需要寻马厩安置马匹,夜间也不适宜再赶路了。
“好。”琅照回应。
二人的衣服帷帽上皆盖着雪,牵着马在黑暗里前行,只觉得眼前无尽乱飞的寒雪。好在前面的旅店灯暖如橘,掌柜在临门的桌座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琅昀走入店里,身上的雪无意间被抖落,径直落在旅店的木质地板上,化在地上浅浅的斑驳里,从纯白轻盈变得阴沉泥泞。
旅店内装潢简陋,房屋低矮,最里面设有很窄而阶高很高的楼梯,通往不着灯火的二楼。
一楼所见之处的木质桌椅十分陈旧,地板不但斑驳,还隐隐有些积灰,一楼除了掌柜再无他人。
琅昀用冻的通红的手敲了敲掌柜身前的桌面。
掌柜一抖,然后猛地睁眼,看见屋内多的两人,恭敬地站起身。
琅昀:“掌柜,要两间房。另外,我看见屋外有马厩,就把两匹马安置在那儿了,请掌柜安排些马吃食。”
掌柜看起来年过半百,衣裳破旧,却厚实到臃肿,他搓了搓手道:“好嘞,您请稍等,我先去收拾两间房供二位休憩。”
琅昀微微颔首:“多谢。”
掌柜便手脚利落地提灯上楼了。
琅昀摘下斗笠,将其上的残雪洒在屋外,“照儿,你去炭盆那儿暖一暖,你还病着。”
琅照点点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水还算温,却不热了,但对于琅照二人已经赶路冻惯了的,这水再暖不过了。
她将水杯递给琅昀,“阿兄也坐下来歇会吧,与我讲讲父亲的情况。”
“我今早去罚罪司时父亲已经醒了,还算冷静,只是伤口感染,便有些发热。不过我看了,父亲呆的地方很暖和,没有牢里其他地方那么阴冷。”
琅照放下心来,问道:“你可见到太子殿下了?”
琅昀摇头道:“没有,但是我们父亲应当被太子殿下特地照应过了,太子禁足东宫,他的一位手下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照看。”
琅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将温茶杯握在手里,“只是如今西北二州连接失守,不知道父亲会怎样。”
琅昀将手搭在琅照的手腕上,轻拍一下道:“你的病不能忧思,不想这些了,我们只想着尽快与母亲和琅军会合。”
琅照点了点头。
琅昀将马上的包裹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季宣准备的。
琅昀将包裹摊开,里面有两件披风,不少银子,有一些干粮和水,可惜水囊已经倒不出水,想来里面的水已成冰。
里面还有一条银狐裘领,裘领在微微颤抖的烛光下隐隐摇晃。
他将裘领拿出来,“只此一个,照儿你拿着吧。”琅昀说着就将裘领挂到琅照脖子上。
琅照摸着裘领,指腹轻触茸茸的银毛,往事涌现。
嘉承十五年,琅照十四岁时年关归京。
她和琅昀回京都会给琅家其他几房的兄弟姊妹以及季宣带些礼物。
那一年他们二人猎得西北难得看见的纯正银狐,做了几个狐裘当礼物。琅照倒是想要的很,却还是忍痛割爱将狐裘让了出去。
或许西北仅那一只银狐毛色纯正,琅昀口中“来年猎狐,为你做十件八件”的承诺并未实现。
但今日琅照手中的狐裘不是去年赠予季宣的那一条。这条裘领绣工更为朴素,却更精妙,而毛色较他们送出去那一只,更柔和入眼。
琅照并不记得当时送礼时面上有表现出类似“舍不得”的情绪,那季宣这礼物准备的便巧合的很了。
琅照摸着手中的裘领,身上被冷意封闭的感知逐渐复苏。
耳边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楼梯处的烛光随着脚步越来越亮,是掌柜提着灯下了楼。
“二位随我上来,房间备好了。”掌柜现身楼梯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