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拿起银镊子,从青瓷罐里夹出一团浸透了深褐色药汁的棉球。药汁气味浓烈刺鼻,袁微识认出其中几味药材的气味,正是消除炎症的用药。
王姥姥毫不怜香惜玉,抄起镊子就按在渗血的伤口处,徐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没躲开,却显得非常无可奈何。
“姥姥大可不必下如此重的手。”
“忍着点!脓血不挤干净,烂到骨头里,神仙也救不了你。”
王姥姥的声音平板无波,手上动作却不停,镊子灵巧地转动,将那些黏连的腐肉和脓血一点点清理出来,再用新的药棉吸走。
“呵,这就嫌我手重了?那不然我走?夫人在这里,以后夫人给你上药,你就不嫌重了!”
徐乱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的脸颊抽搐一下,一声不再吭。
“夫人,”王姥姥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看清了?清创要狠,下手要稳。这药性子烈,沾上就疼,但止血生肌最快。布条要裹紧实,但不可勒住血脉,留一指的空隙最好。”
她一边说,一边用镊子将药均匀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白布缠了一圈,递给袁微识。
“你来。”
袁微识一怔,将袖子挽起,伸手接过白布。
她上前一步,微微探身,小心地绕过徐乱宽阔的肩膀,将白布按上去。
手下的徐乱一动不动,却好似冒了热气,呼吸也加重起来。
袁微识只觉怀里抱了个热气罐子,脸上的绒毛都被热气蒸腾得吹动起来。
她不敢像王姥姥一样下死手,心里拿不准该用什么力气徐乱才不会痛,只好或轻或重地一圈一圈地缠,侧头观察徐乱的神色。
两人的脸颊都快贴在一起了。
徐乱浑身的皮都灼痛起来。这目光仿佛一个痒痒挠,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比王姥姥的狠毒更让他坐立难安!
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感瞬间从脊椎窜起,直冲头顶,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额角的汗冒得更凶了。
他不敢动,怕蹭到袁微识脸上,又控制不住肌肉,十分难受。
“乱动什么!”
王姥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完好的右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多大个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夫人是给你上药救命,不是要吃你!挺直了!”
这一巴掌拍得结实,他只能梗着脖子,再不敢乱瞟,只死死盯着对面的墙壁,仿佛上面刻着什么绝世兵法。
袁微识心里喟叹,这次包扎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反馈,她依旧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度。
幸而这宛如酷刑般的上药终于结束了。
王姥姥利落地收拾好托盘,朝袁微识微微俯身:“夫人,伤口已处理妥当。药每日换一次,忌辛辣发物,伤口不可沾水,不可用力。”
交代完毕,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经此一役,袁微识却放下半颗心。
至少徐乱讲理,不是个胡来的人。
她回过头,却发现徐乱迅速起身抓起衣服裹在自己身上。
袁微识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蹙眉道:“伤口刚包扎好,你又想做什么?你该休息了!”
“休息?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胡乱拢上衣服,匆匆系好带子,率先打开门,“大小姐,你跟我来。”
“哎等等!”
袁微识跺了跺脚,拿起徐乱的大毛外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