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瑗几乎饿了一天,早已腹中空空,一个人也没什么用餐礼仪需要顾忌,提箸用了些吃食。
鲜美的鱼羹、暖胃的汤饼、还有爽口的素白萝卜,青瑗将几样精致的晚膳一扫而空,丝毫没有浪费。
她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王爷的侍女,可不仅有专人服侍,连吃食也这般精细,不由感到些惭然。
往日里,巧兰的话最多,怎么今日,她远远地守在门口,有些沉默?
用过晚膳,青瑗将包袱里的东西在厢房中拾掇停当,换上了侍女的装扮。唯有那支木簪,依然斜插在发间。
“姐姐,您要去侍奉王爷么?”巧蕙收拾了桌上碗筷,见青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
“是呀,以后我也与你们一样,是王府里的一名侍女了。”青瑗并未觉得这身份的转变有何隐晦,更何况她们对自己改了称呼,定然已是收到了管事的通知。
“姐姐,保重。”巧蕙惴惴不安地道别。
“嗯。”
平西王有那么可怕么?怎么巧蕙的样子仿若她要去侍奉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青瑗无奈一笑,掌着一盏油灯,向山君阁主楼走去。
远远地,昏黄灯影里,一个高挑纤弱的身影茕茕孑立,手里还提着一盏精巧的花灯。
“雪夫人?”
前方那人,罩着红羽纱面白梅氅,戴着一顶孔雀鸟冠的女子,正是阿史从雪。
下了雨,又比前几日添了几分凉意。她或许极怕冷的,已经穿上了冬衣,看上去比上回见的时候更加清减,却也美得惊心。
她面上的愁容还是一如往昔,深黛色柳叶眉下是化不散的哀色。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姐姐。”见了青瑗,她竟比上次见她更为恭谨,福身一礼。
“不敢当,青瑗如今是王爷的侍女了。”
“当得的。”阿史从雪的声音轻渺清冷,仿佛被秋雨浇凉了几分,“从雪从未见过其他女子,能如姐姐一般,踏入王爷的楼阁。”
她对青瑗已然是侍女的事似乎并无讶异。
青瑗望着她宛若画中仙的身姿,莫明觉得,或许并非此事不足以令她惊讶,而是在这世上,已罕有事能令她心起波澜。
阿史从雪唇角牵起一丝苦笑道:“王爷仍是不愿见我,容我走到此处,已是格外开恩了。”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青瑗,“这是我熬的雪梨银耳汤,劳烦姐姐呈给王爷。”
接过尚有微温的食盒,指尖触碰温润的漆木边缘,青瑗颔首道:“雪夫人放心,青瑗会带到的。”
阿史从雪又福身一礼,道了声多谢,氅衣拂过潮湿的白玉石阶,转身娉婷而去。
提着食盒,青瑗登上阁楼三层。
今夜,黎扶景端坐案前,正在批阅公文。灯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拓在屏风上,与屏风上织绣的猛虎相叠。
公文堆积成两座小山,那厚厚的一叠,是待批阅的,而那小小的一叠,是已经批阅的。
长夜漫漫,平西王伏案批文,手腕翻旋,下笔遒劲有力。
“王爷。”青瑗依礼福身。
他低低“嗯”声,头未抬,视线扫过笔下字里行间。
青瑗心中微动,不知为何,她就是猜到,他尚未用膳。
“雪夫人亲手做的雪梨银耳汤。”她将食盒放在案上,取出白梅花盏,询问道:“王爷可要尝尝?”
“放着吧。”笔锋未顿,他一个眼神也未舍给她。
青瑗只好又将瓷盏收回了盒中,徒留空气中一丝清甜的香气。
她没有当过侍女,许多规矩她也并不知晓,只默默站着,暗自思忖自己该干什么。
她瞧着那堆积的小山一点点矮了下去。夜幕降下,天已完全黑了。于是她放轻手脚行到屋角,添亮三盏油灯。
如此,暖黄的光照得房间明亮如昼,在他锋利的眉峰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黎扶景手下一顿,搁下笔,端起案上茶杯,送到嘴边,才发现里面并无热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