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她从未听过这般言语,竟出自一个粗使仆妇之口。原来一个母亲,纵然大字不识,为奴为婢,只要她想,也可以为女儿撑起一片天。
“老人家,写好了。”
老仆妇连连称谢,颤抖着手捧起信,递给周管事,“麻烦管事,寄给俺闺女,劳烦了。”
周管事斜睨着她,蔑然道:“谁家锅底没有灰呢,你一个无依无靠的下人,何必撺掇你女儿和离呢?”
老仆妇努力挺起佝偻的背:“是,俺是下人,但俺也是人。俺就这么一个女儿,俺宁愿她回来,也不愿她挨打,将来丢了性命!”
青瑗与老仆妇又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马房收粪的。周遭都是与她一样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苦力。
仆妇又是千恩万谢,才与青瑗道了别。
青瑗尚未记事,父母便已离去。此刻,望着眼前这个愿意为女儿豁出去的仆妇的背影,她心头第一次清晰地涌起一个念头:若他们还活着……为她撑腰,该有多好。
无人发现,经此一遭,青瑗头顶的木簪,发出淡淡的荧光。
待她将自己的家书递给周管事,对方狐疑地打量着她:“名字?”
“青瑗。”
“身份?”
“王爷的侍女。”
周管事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可有何不妥么?”青瑗平静问道。
“没、没有。”周管事收了家书,封上了蜡,将它放在储格最上面一层。
青瑗道了谢,走出签押房,慢悠悠地向山君阁走去。
经过演武场时,她忍不住前去打量了一眼。
地仍是湿,那跪着的人早已不在原地了。
王爷放二公子回去了么?
他是已经认了错,从此会好好向学了么?
修屋顶之事,她还未当面谢他呢。
索性两地相隔不远,她也不着急去“应卯”,于是走过一段怪石嶙峋的小路,不一会儿就来到瑞泽院门口。
门口守卫并非詹龙,而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她刚抬脚欲进,腿还没迈出,就被两柄未出鞘的刀拦住去路。
“不得擅闯!”
这场面她熟。
“两位护卫大哥,麻烦通禀一声,青瑗求见二公子。”
“王爷有令,二公子禁足一月,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
禁足?
二公子雨中长跪才起,竟又在院子禁足了么?
她踮脚向院子里张望,院中一个人影子都看不到。而房舍门窗紧闭,也不见灯光透出。
青瑗本想感谢他为她修屋顶。如此看来启程之前都无法得见了。
二公子不愿向学,只想习武从军,心性比旁人看到的要坚定得多。不知道那少年会跟兄长耗到几时,最终又是谁会妥协。
见不到人,她也无法,只得又向东走了一段,回到了山君阁的厢房。
而此时,天色已暗,巧蕙的巧兰已经布好了晚膳。
气氛有点沉闷的异样,之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巧兰,在青瑗进屋之后,竟长久没有开口。
“你们用过了么?”
她们低声应道:“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