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辛夷进门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他反悔。房间里很整洁,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质香气。她没有四处看,径直坐在床的边缘,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尖。
“月经期间还敢喝酒?”周叙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嗓音很低,“我不记得教过你这种镇痛方法。”
“你都多久没教我东西了?”周辛夷看着他。
“公司忙。”周叙呈在离周辛夷最远的书桌旁坐下,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又是这个借口。周辛夷觉得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难受。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你每次一开口就是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说,‘别怕,我在’,就像你以前说的。”
那一瞬间,周叙呈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明显地蜷缩了一下。
周辛夷低下头,话像细雨落在窗上一样轻:“我昨晚睡觉梦到你了。”
“梦见你牵着我,送我去上学。我问你,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你说不是,你说我是你自己想要的。醒来以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你捡来的,你会不会……会不会对我好一点。”
他轻轻阖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别说梦话了,去休息。”
“那你就当我在说梦话。”周辛夷还是笑,眼框却慢慢红了,“……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难缠吗,因为其他小孩儿说我是你捡来的拖油瓶。我想让你多抱抱我,所以每次你一不哄我,我就故意哭给别人看,好让他们都骂你坏,让你不得不过来。”
屋内彻底陷入沉默,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周辛夷坐在那里,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完了,不再看他。像个赌气的小孩,嘴硬,却心虚地等待着审判。
周叙呈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不是捡来的。”
周辛夷背脊一僵,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点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期待着周叙呈再说些什么。
但他没说。
周叙呈只转身从抽屉里拿了止痛药,倒出两颗递过来,想了想却又收回去:“吃了药早点睡——啧,你喝了酒,不能吃这个。”
周辛夷没理会周叙呈暗含的指责,定定地盯着他,突然开口:“你会不会让我搬出去?”
“什么意思?”
“等我成年了,你就让我搬出去,然后开始你的新生活……”周辛夷的声音越说越小。
周叙呈沉着脸色看着她,许久,他才道:“等你成年,我的监护权自然终止。”
监护权……终止。
原来是这样。原来在他心里,他们的关系,只是一纸有期限的法律文书。
“好吧,”周辛夷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眼中却隐秘地闪过一抹痛楚:“难怪那晚我和你告白,你如临大敌……那我也和你一起祈祷时间加速,我能早点成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时……”周叙呈的话没说完就被周辛夷站起身的动作打断。她从床上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头望他。
“谢谢你陪我。”她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周辛夷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但她没再回头,也没再说一句话。
等周辛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周叙呈才关上门,关得很轻。
门后的男人眼神定在女孩刚刚在床上坐出的凹陷,手指无意识摩挲,心烦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