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终于转过身,眼里的冷意淡了些,多了点被说破的坦然。“你既猜得出,何必再问。”
他弯腰打开暗格,里面是空的,只铺着层干燥的云棉。“暗格里能藏东西,也能……看清那边的动静。”
苏桂绾一怔。
“太白金星不是冲你来的,”他忽然道,声音压得很低,“他是冲那棵断树来的。方才在桃林,我看见他的人在断树周围布了天罗网,只等你再去查探,好顺藤摸瓜。”
她心头一紧:“可他明明……”
“抓你是幌子,”他打断她,指尖叩了叩暗格的石壁,“他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为了……”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道,“你若现在冲出去,正好掉进他的圈套。”
苏桂绾攥紧了那片桃叶,叶尖的黑气似乎更浓了些。“那真君带我来这里……”
“看清楚。”他抬手指向窗外,“看清楚他们到底在等什么,看清楚那断树底下藏的究竟是祸是劫。看明白了,或许你就肯走了。”
原来他不是要帮她查,是要让她死心。
让她亲眼看着太白金星布下的局,看着那断树周围涌动的暗流,看着天庭这潭水究竟有多深。他把她放在最安全的暗处,却给了她看清真相的机会——不是为了助她,是为了让她自己看清,这条路走下去,只会粉身碎骨。
暗格里的云棉带着陈旧的草木香,杨戬将布囊解下,扔在棉上:“哮天犬能闻出天兵的动向,它叫的时候,你就往暗格里躲。”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背对着她道:“我在园外守着。子时之前,你若想通了,我送你出南天门。”
苏桂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忽然懂了他这份矛盾——他不想让她趟浑水,却又不忍看她一头栽进陷阱;他不肯帮她查案,却又把最关键的破绽指给她看。
就像此刻,他守在园外,是屏障,也是……最后一道劝她回头的界限。
窗外的风穿过断墙,吹得暗格的布帘轻轻晃。苏桂绾走到窗边,望着蟠桃园的方向,忽然看见断树底下闪过几道黑影。
她握紧桃叶,指尖的凉意混着暗格里的草木香漫上来——他带她来这里,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要么看清后死心,要么……明知是局,仍要闯。
断树底下的黑影动得极快,像几道被风卷着的墨痕,在枝桠间闪了闪便没了踪迹。苏桂绾屏住呼吸,指尖按在窗棂上,冰凉的木头硌得指节发白——那些影子的身法,不是天兵,倒像是……西天佛前的护法伽蓝。
怎么会是佛门的人?
她正疑窦丛生,袖摆忽然被轻轻扯了下。低头一看,是哮天犬不知何时从布囊里钻了出来,正用鼻尖蹭她的手腕,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怎么了?”她轻声问,指尖刚碰到它的耳朵,就听见园外传来杨戬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进去。”
苏桂绾立刻缩回手,掀帘躲进暗格。杨戬随后跟进,反手掩上砖缝时,她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正踩着废园的碎石子往厢房这边来。
暗格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砖缝透进点微光,映着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苏桂绾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银甲的冷铁味混着点松脂香,是常年守在灌江口的清冽味道。
脚步声在厢房门口停了。有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却瞒不过杨戬的耳力。
“……金星说,那丫头肯定会来这儿……”
“佛门的人也在盯着,咱们别硬碰……”
“等她露面,直接收网,管她手里是什么……”
话音渐远,脚步声往蟠桃园方向去了。
暗格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桂绾的心跳得厉害,刚想开口,手腕却被杨戬按住。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习武之人常年的温度,与他平日的冷硬截然不同。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气音拂过耳廓,带着点麻意,“还有人。”
果然,片刻后,一道极轻的衣袂声从房檐掠过,快得像一阵风。哮天犬在布囊里低低吠了声,又被杨戬按住了脑袋。
直到那道气息彻底消失,他才松开手,指尖却像无意般擦过她腕间的珠串——避水珠的凉,赤金珠的暖,还有她肌肤的温,混在一起,竟让他指尖微颤。
“听到了?”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天庭要你的东西,佛门也在盯着。你觉得,凭你手里那片桃叶,能查出什么?”
苏桂绾在黑暗里眨了眨眼,方才那些对话像锤子,一下下砸在她心上。她终于明白,杨戬带她来这里,不是让她看“动静”,是让她看“围剿”——看她一心要查的真相,早已被各方势力盯上,而她不过是棋盘上最显眼的那颗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