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几日,使团抵达绛州闻喜县。闻喜县令率乡绅出城迎接。
待县令行礼问安毕,一个四十多岁、和蔼儒雅的中年人上前,中气十足道:“草民裴敬宣代表裴氏一族恭迎公主鸾驾!”
随即他恭敬道:“公主一路辛苦,驿馆毕竟狭窄,寒舍虽简陋,倒有个园子,内有屋舍数十间,公主若是屈尊下榻,必使蓬荜生辉。再则,我裴家女眷众多,陪伴侍奉公主,也方便周全。”
他身边一年轻子弟补充道:“不错,园中还有个马球场,姊妹中多有擅此技者,定不会叫公主失望的。”
赵晨听到有马球,已大感兴趣,却问前方的吴王:“皇叔以为如何?”
吴王也是风雅爱玩之人,矜持道:“闻喜裴氏,百年传承,自然底蕴深厚,叫人心向往之。且裴家主待客至诚,盛情难却,只恐叨扰过甚啊。”
裴敬宣忙躬身自谦:“殿下严重了。子侄不才,若有福分聆听吴王与公主的教诲,就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了。”
“如此,就住裴家吧。”赵晨语声清亮,一锤定音。
裴敬宣闻言,喜不自胜,连忙拜谢,转而吩咐身边的青年:“煕儿,你骑马在前导路。”
使团随即入城,浩浩荡荡往裴家行去。闻喜县令和裴敬宣等人随行在后。
入城后,只见沿途每隔两里便设一彩棚,棚上锦缎缤纷,金翠交辉,极尽华美。每处彩棚上还高悬一双写有“裴”字的灯笼,随风招摇。冯瑗暗道:闻喜裴氏真是大手笔!
一入裴家园林,众人皆暗暗心惊。只见雕梁画栋,回廊曲折,更有石桥小榭,涓涓细流穿林而过;假山叠翠,斑驳苔痕妙若天成。再到居所,素屏锦帐,净瓶香炉,古玩字画,无不彰显主家的风雅品位。比之驿馆,岂止精致万分?冯瑗想,幸亏他们只是小住,不然供养这么庞大一个使团,所费巨靡,恐怕钟鸣鼎食之家都难以为继。
是夜,裴氏大摆筵席,为使团接风洗尘。宴设于临水小榭,九曲回廊间灯火通明,水面亦漂浮着数盏莲灯,灯火摇曳,光华流转,映出水波潋滟。微风轻拂,送来花木幽香,叫人神清气爽。更有丝竹悦耳,隔水传来,既消旅途之苦,又无喧嚣之扰。
雕花红漆长案上,白瓷碗碟温润如玉色,上陈珍馐美馔,竟多是京城风味。裴敬宣并两个弟弟及数名子侄作陪,皆是风度翩翩,谈吐有度。
吴王环顾一圈,赞道:“裴氏子弟个个人中龙凤也!”
县令附和道:“是啊,闻喜一县,半县为裴姓。裴氏家风谨严,礼法有序,百姓深受教化,实乃闻喜之幸。只因不得入仕的祖训,这么好的人才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
吴王讶然,“裴氏竟有这样的祖训吗?”
裴敬宣庄重中有几分无奈,“不错。裴氏百年前因卷入朝堂纷争,几至族灭。于是,祖上定下‘裴氏子孙概不入仕’的规矩,如此,才安稳繁衍了百年。”
吴王闻言,颇有共鸣地点点头,“功名利禄,不如安稳富贵。令先祖有大智慧。”
赵晨对此兴致寥寥,偏头望向榭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辉洒在水面,如空里流霜,淡淡勾勒出花木山石的黛影。
裴敬宣很快发现她神思不在席间,恭谨地问道:“公主,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赵晨回头嫣然一笑,“裴先生心细如发,万事妥帖。我方才被美景吸引,看得入神了。”
裴敬宣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自矜的笑意道:“敝园新修萁不久,略有几处景致可看,明日让小女阿照带公主转转。”
赵晨点头,“这园子着实不凡,可有名字么?”
裴敬宣道:“还不曾起名,公主雅兴所至,不若为此园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