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夫人买个花灯吧!”卖灯的摊贩高声招呼。
冯瑗正要解释,赵昱唇边却漾起笑意,棱角分明的脸仿佛冰雪消融的一江春水,潋滟生辉。冯瑗看得不由怔了神。
“喜欢哪个?这些灯虽不如将作监的精致,倒也别有趣味。”他扫视一圈,将一个抱着月亮的兔子灯笼塞到她的右手中。
“额,这兔子灯是给孩童的吧?”
赵昱温柔道:“很适合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提着灯走了几步,遇到一个卖诗的摊子,一首诗五十文,可以限字限韵。赵昱走上前去,在摊主面前的纸上写了两个字“昱”“瑗”,“就以这两个字作一首。”冯瑗瞪了他一眼,他得意地扬了下眉。
那老先生看着面前一对璧人,微笑着捋了捋几缕灰白胡须,略一思索,提笔便写。冯瑗到底好奇,忍不住悄悄侧目瞧了几眼,等看清那纸上内容,不禁耳根微红。赵昱却笑意愈深。原来这诗写道:
瑗影昱光照九天,琼台瑶池舞翩跹。
惟愿花好月长圆,此生永结同心约。
老先生刚要搁笔,却似灵感泉涌,又取出一张新纸,洋洋洒洒起来。
冯瑗料想也是月老判词一般,赌气地偏过头去不看,却听赵昱赞道:“好个‘年年岁岁长相守,今夕等闲作平生’!”
转过头去,一笔行书倒是龙飞凤舞,苍劲秀逸,不由她不看下去。
上元灯海昱长明,瑗佩轻摇笑语盈。
玉漏银壶莫相催,愿将良辰共君倾。
银花火树彻宵放,凤管鸾笙逐夜鸣。
年年岁岁长相守,今夕等闲作平生。
冯瑗一怔,这首诗竟是以女子视角写就,上元之夜是难得与心仪男子相会的佳期,可惜良辰苦短,只愿那更漏滴得慢些,与意中人待久一些。可若是两情长久,平生每一天都是美好浪漫的上元夜。
赵昱含笑问:“如何?”
“好诗。”
赵昱掏出一块银铤放在摊上,那老摊主犯了难,“这位公子可有散钱么?老夫实在找不开。”
赵昱笑道:“先生好诗,妙语点拨,值这一块银铤。”遂将那两首诗叠好,收进怀中。
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非常惊讶,纷纷涌来找那老先生写诗,倒把二人挤了出来。
“昱儿,你也在这里。”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定襄侯谢凌和夫人王姮。
“舅舅,舅母。”赵昱的声音里洋溢着欢快。
冯瑗一直对二位颇有好感,忙恭敬行礼。王姮神采飞扬,却无半分倨傲之色,叫人见之忘俗。又见王姮手里也持一盏兔子灯,想到她名字便是月中姮娥,不由会心一笑。王姮亦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冯瑗,唇边浮起盈盈笑意,嘱咐她去侯府作客。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王姮挽起谢凌的胳膊,“夫君,你看这冯姑娘怎么样?”
谢凌喟叹一声,“昱儿一颗心在她身上,我担心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王姮嫌弃地推开谢凌,摇摇头道:“夫君如今倒是沾染了些浊世男子气,若是当年的谢郎,才不会如此煞风景!”
咦?谢凌自诩名士风流,不想在妻子眼中已经俗气了。
王姮歪头瞥到谢凌的错愕,狡黠一笑,“我觉得呀,那位冯姑娘腹有诗书气自华,秦王殿下眼光不错。”
自上元夜后,赵昱找各种理由邀约。
冯瑗不得不提醒,“殿下,我是要出塞的。”
赵昱大咧咧地表示:“出不出塞是你的事,我不勉强,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冯瑗灵光一闪,“你是想让我迷失在这温柔富贵乡么?”
赵昱笑道:“正是。‘年年岁岁长相守,今夕等闲作平生’,我用的是阳谋。”
冯瑗轻叹一声,无奈地苦笑道:“分别在即,何必如此执着?曾经拥有,比从未得到,要苦得多。”
赵昱目光温柔而笃定,“人生几何,总会做几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阿瑗,我们一同经历过江湖险恶、深宫算计,却独没有过平常人的岁月静好。所以,我要弥补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