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书房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何莲伏在堆满混乱竹简和麻纸的紫檀木案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模糊不清的仓廪数字、前后矛盾的赋税记录,像一团乱麻,绞得她头昏脑涨。【敖仓十万石?南阳赋税反增?糊弄鬼呢!这账做得比我当年糊弄甲方的PPT还假!】她烦躁地丢开算筹,揉着眉心。没有准确数据,她的“民生大计”就是无根浮萍!
“太后…”赵忠捧着一碗微温的粟米粥,声音透着担忧,“您一夜未眠,多少用些…”
“用不下!”何莲声音沙哑,“袁绍的‘劝捐’是远水,董卓掐着官仓的脖子,城外百万张嘴就等着那点稀粥续命!哀家连个底数都摸不清,拿什么去填这窟窿?拿什么跟董卓斗?!”【社畜的痛!没有Excel!没有ERP!全靠手算和瞎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急促的骚动,夹杂着小太监惊慌的劝阻声。
“何事喧哗?!”何莲本就心烦意乱,厉声喝问。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宫人服饰的小宦官,被赵忠的心腹小黄门死死拽着,却挣扎着要往里扑。那小宦官脸上满是惊恐和焦急,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赵忠脸色一变,认出这是他在北门粥棚安插的、最底层的一个眼线。
“大胆!惊扰凤驾!拖下去!”赵忠厉声呵斥,作势要赶人。
“让他进来!”何莲心头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有大事发生!
那小宦官连滚爬爬进来,扑倒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太…太后!祸事了!北门…北门粥棚…炸…炸锅了!”
“炸锅?”何莲猛地站起,“粮食呢?午时不是该放第二批粮了吗?”她明明记得让赵忠盯着时辰!
“粮…粮车到了!”小宦官哭丧着脸,“可是…可是那粟米…是…是黑的!发霉的!还…还掺了好多沙子石头!根本…根本煮不成粥啊!”
轰——!
如同晴天霹雳!
何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霉米?掺沙?!**
“混账!”赵忠又惊又怒,一脚踹在小宦官身上,“胡说八道!粮车是太仓直接…”
“是真的!赵常侍!”小宦官嚎哭起来,“小的亲眼所见!伙夫把米倒进锅里,那水都黑了!漂着一层霉毛和沙子!根本搅不开!流民们…流民们看到了!当场就疯了!”
小宦官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他们说…说朝廷拿猪食糊弄他们!说太后是骗子!是妖后!比十常侍还狠毒!”
“有人带头砸了粥锅!抢…抢那些发霉的米!”
“乱起来了!全乱起来了!西凉兵在弹压,已经…已经见血了!”
“小的…小的听到有人说…说这霉米…这霉米就是前些日子拨给西边大营的军粮!被当兵的嫌弃是猪食…不知怎么…又送到粥棚来了!”
**军粮?!**
何莲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起来!
董卓克扣军粮,掺沙发霉!
西凉兵怨声载道!
然后,这批本该是“猪食”的霉米,竟然出现在了赈济流民的粥棚里!
这不是失误!这是**嫁祸**!是**毒计**!
董卓!绝对是董卓!他故意把这批引发军队怨气的霉米,调拨给了粥棚!就是要让愤怒的士兵(他们知道这是自己嫌弃的猪食)和绝望的流民(他们以为朝廷故意给猪食)直接碰撞!
流民看到霉米,会恨朝廷(恨她何莲)刻薄寡恩,草菅人命!
知道内情的士兵看到流民因此暴动,会恨流民贪得无厌,不识好歹!
两边都是火药桶!一点就炸!
而董卓,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以“平定暴乱、维护秩序”的名义站出来,派兵血腥镇压!既能名正言顺地屠戮流民(减少粮食消耗),又能将“激起民变”的黑锅结结实实扣在她何莲头上!甚至还能借此机会,清洗掉军中那些因军粮问题对他不满的“不稳定因素”!
一石三鸟!阴狠毒辣到极致!
“太后!太后!”赵忠看着何莲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搀扶。
何莲猛地推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倒!倒了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