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未落,他竟真吓得干呕起来,还真有了几分“垂危”的样子。
程锦明见状扯了扯嘴角将目光转向李素,走流程一般问道:“李素,你称此物是栽赃,栽赃者何人?如何栽赃?可有凭证?”
李素心念一转,朗声道:“大人!民女虽无直接物证指认栽赃过程,但疑点有三!其一,此腐肉腐败至此,蛆虫硕大,绝非一日之功!若为民女摊上之物,为何此前数日,成百上千食客食用皆无异样?偏偏在朱永贵派人闹事之时恰好出事?”
她目光如炬,扫过地上苦主:“其二,昨日此二人前来闹事,一人掀桌叫骂力大无穷,一人中毒晕厥时机恰到好处,呕吐物中蛆虫形态竟与腐肉上一般无二!天下岂有如此巧合?其三——”
她猛地再次指向朱永贵,声音带着控诉的锋芒,“朱永贵因民女素食铺抢其散客生意早已怀恨在心!前日便亲口威胁民女,若不关铺便断我李家肉铺供给,更指使地痞流氓乱我摊子!昨日闹事栽赃正是其毒计!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昨日这位‘苦主’晕倒前,曾与大人您有过接触,大人当知此人当时力气如何!求大人明察秋毫!”
“你…你…信口雌黄!全是臆测!”朱永贵被她说的浑身肥肉乱颤,嘶声辩驳,“证据!程大人!她说的都是空口白话!证据呢?!这苦主昨日是受了惊吓才…才……”
他语无伦次,指着地上混混,“对!是受了惊吓!至于威胁砸摊…更是无稽之谈!我朱永贵堂堂正正经商,岂会做此等下作之事!这腐肉就是铁证!就是她李素摊上的!”
“哦?铁证?”程锦明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让朱永贵心里一阵发毛。他不再看朱永贵那张强装镇定的胖脸,而是目光转向堂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严,“带人证物证!”
话音未落,他那个面貌精悍的心腹随从周青就领着两名衙役大步踏入公堂,只见周青手中正捧着一个盖着的托盘,身后衙役押着的,赫然是两个鹑衣百结、抖如筛糠的乞丐!
“周青!”程锦明沉声道。
“卑职在!”周青抱拳,声如洪钟,目光如炬般射向朱永贵,“卑职奉大人密令,彻查此案!现已拿获关键人证物证!”
他猛地掀开手中托盘上的布——赫然是几块同样腐败发臭、蛆虫蠕动的碎肉!还有一小包尚未使用的、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卵!与堂上那块“证据”如出一辙。
“此物乃从溢香楼后厨灶台下暗格中搜出,铁锁密封,暗格位置隐蔽,另有此二人,”他一指身后乞丐接着道:“他二人亲口承认昨日傍晚见到刘三彪将同类腐肉及虫卵交予那二人,并付以铜钱,言明‘按计行事,往死里闹’!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明鉴!”
这又是哪来的证人!
朱永贵眼前一黑,他指着周青手中的托盘和那瑟瑟发抖的乞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时局如此,地上装死的混混也不装糊涂了,他俩连滚带爬地扑到程锦明案前,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的承认道:“青天大老爷饶命!饶命啊!我招!我招!小的没中毒!是…是装的!那蛆是刘三爷…不!是刘三彪那杀才!他事先给的一小包虫卵让小的含在嘴里,等吐的时候混着吐出来,那烂肉也是他指使俺兄弟趁乱塞进菜筐的…冤枉啊大人!都是朱永贵和刘三彪指使的!给了俺们一人五百文钱,钱还在俺怀里,求大人开恩啊!”
说罢他便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污的钱袋呈到程锦明近前。
另一个见状混混也瘫软在地,连声哭嚎道:“是…是!都是他们指使的!小的们猪油蒙了心啊!”
“放屁!你们这些下贱坯子!竟敢攀诬老爷!”被按在地上的刘三彪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扎间竟爆发出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猛地挣脱了按着他的衙役,状若疯虎般扑向周青手中的托盘,企图毁掉物证。
“大胆!”程锦明厉喝,一个眼神甩给了周青。
早有防备的周青见状身形一闪,一脚狠狠踹在刘三彪膝弯!同时旁边衙役立刻扑上将刘三彪死死压在地上,刘三彪的嘴里被他们顺势塞入破布,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程锦明冷着脸扫过地上烂泥般的朱永贵、被死死压制的刘三彪、磕头求饶的混混,最后落在那两个乞丐身上:“尔等昨日所见,从实招来!”
这大场面,那俩乞丐被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抖得几乎散架,其中一个顶着程锦明杀人一样的目光怯懦道:“回大人,昨日擦黑小的在溢香楼后巷亲眼看见刘三爷塞给这两人一包臭肉,一包白虫卵子,还给了钱说‘明儿闹得越大…赏钱越多’…呜呜呜…小的不敢撒谎啊…”
铁证如山,人证俱在。
程锦明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他霍然起身,将惊堂木重重拍下朗声道:
“那此案便明晰了!朱永贵!”他目光如刀,“你栽赃陷害,扰乱市集!铁证如山,依律法,着即收监半年!”
没再看朱永贵,程锦明的目光转向又死狗般的刘三彪:“刘三彪!你不仅恶奴欺主,又行凶公堂,罪加一等!枷号收监,待本官详查其过往恶行,数罪并罚!”
最后他扫过磕头求饶的混混和乞丐:“尔等从犯,为虎作伥,枷号示众三日,以儆效尤!退堂!”
“威——武——!”衙役堂威再起,肃杀凛然。
李素完全懵在原地看程锦明三下五除二的把这些人都处理了,很快就有衙役把他们都押了下去,刚还闹哄哄的公堂此刻随着人流的退开变得安静了些许,李素撑着膝盖站起,她没有去看被拖走的朱永贵等人,而是将目光穿过公堂落在了主位上。
程锦明此时也走下公案看着她,官袍衬得他身姿清肃如竹,眉宇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如同被这场风暴涤荡过的晴空。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微微颔首。
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没有施恩者的姿态,只有一种沉静的认可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