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县主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粮道…
她出身将门,深知这两个字的分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道就是三军的命脉。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信纸上,仿佛能透过那墨迹,看到边关的烽火与黄沙。
“……然匈奴似有打持久战之意,若战事再拖延一两个月,后方补给恐有不逮。届时,归期未卜。”
归期未卜,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柳氏县主的心里。
她的丈夫,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正在千里之外,为了大夏,与狡猾的外邦人进行着最残酷的消耗。
而决定这场消耗胜负的关键,是……粮食。
她思绪万千地放下手中信,满心都是丈夫在信中透露出的忧虑与疲惫。
脑海里一片担忧、无力,种种混乱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粮草…粮草…持久战……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等等…!
粮草?柳氏县主猛地一震,像是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
她想到了,就在刚才,管事还在向她汇报,说庄子上的水稻得了什么怪病,叶片发黄,根茎孱弱,若不是那个林幺幺,今年恐怕就要颗粒无收!
颗粒无收……这个词在不久前听来,只意味着庄子一年的亏损,是银钱上的损失。
可现在,与王爷信中那句“后方补给恐有不逮”联系在一起,这四个字的重量无法想象。
一个庄子的绝收,或许不足为道。可万一这种怪病,不止是她县主府的庄子才有呢?
万一……是整个大夏的粮仓,都面临着同样的威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氏县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遍体生寒。
她一直以为,儿子关心田地,只是少年人走出阴霾后的一时兴起,是好事,是让他“懂得稼穑艰难”的历练。
她为他的“长大”而欣慰,可她这几日从未想过,在这份“长大”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可能。
那片试验田,林幺幺这个农女,还有所谓的“硼砂水”……它们承载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庄子的收成,而是整个大夏的国运,是边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是她丈夫可能的归期。
柳氏县主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激动。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得椅子都向后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屋内的心腹和管事都被她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
“你!”柳氏县主一把抓住心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眼睛里燃烧着一簇骇人的火焰。
“你再说一遍,那个林幺幺,她用的法子,是不是真的能救活那些禾苗?!”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温婉的县主,而是带上了皇室宗女的杀伐决断。
心腹被她的气势所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的县主…庄头亲眼看着的,喷了药水的田里,那些禾苗都、都绿回来了。”
“好!”柳氏县主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
天意!这才是真正的天意!
老天让她的儿子遭逢大难,让在他最低谷时遇到这个身怀奇技的农女。
现在不是为了让他消遣散心,是要在关键时刻,为大夏,为所有前线的战士和将领送上一份天大的生机。
她之前的欣慰,何其浅薄,她只看到了儿子个人的转变,却没看到这背后关乎着国之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