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山周边四卫,名曰建昌卫、建武卫、丰平卫、绥平卫,每卫三万兵马。四卫共同构筑荡山防线,遇銮驾围猎时便有扈卫之责。
此次荡山之战,景初堪称以一人之力抵定乾坤。荡山四卫中,一卫谋反,两卫丝毫不知战端已启,只有建昌卫贡献了一万兵马。
可以预见,此次荡山诸卫必被深责,建昌卫指挥使燕宏才或许能逃过一劫,建武卫指挥使卓正业、绥平卫指挥使马骥大约是要受申饬了。
三卫指挥使受勤王之旨后,携兵马联袂而来,正见到景初以一万破胡轻骑十万的赫赫战威,很快又探得了景初率六百奇兵险些阵斩苏日勒之事,皆啧啧称奇,油然而起敬畏之心。
景初忌惮他们,他们更是深深地忌惮着景初。
他们也知道,经过这一战,景初携大破胡骑、阵斩台吉之势,两次救驾、出生入死之功,至少要封一个伯爵。
景氏一门,一公一伯,皆实权将领、圣眷优容,何等煊赫啊。真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反观自己,失职之罪是逃不掉的,倘若有人落井下石,污蔑他们包庇冯泰甚至与冯泰同谋,那他们直接落入九重深渊也不是不可能啊。
现在还不靠上去,求景将军为自已说两句好话,景将军成了景伯,自己二人的申饬贬谪文书也下来了,哪还有跟景伯套近乎的机会啊。
卓正业和马骥遂在御帐前刻意拖延,想等景初一道进帐。
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频频张望。
燕宏才见此情景,心中窃笑,还有些暗暗的得意。他虽然没能察觉冯泰和胡酋的大军动向,但却为景初提供了一万兵马,功过相抵了。但此次面圣,有卓、马二人映衬,他就显得很突出了。或许陛下出于分化的考量,还会褒奖他。
于是面上也带出笑来:“卓兄?马兄?二位这是等谁呢?”
卓马二人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没,没等谁。只是将要面君,惶恐战栗,腿软情怯啊。”
燕宏才便也顺水推舟:“理解,理解。我也如此啊。”
燕宏才自然知道二人心思。但他跟二人私交不错,没必要非得看他们倒霉。若景初真能帮他们说两句话,他也乐见其成。
三人便这么一路磨蹭着前行,一步恨不得分成三步来走,五步便要停下换口气,终于磨到了景初回营。
只见一骠红云踏碎雪原疾驰而来,红云上明艳女将手持蟠龙银枪,红绸束发。银甲上沾满干涸的血液,煞气冲天,一看便知自战场归来。威风凛凛,叫人不敢直视。
辕门前几个黄门满脸堆笑欲上前伺候,这女将身后几员将领将他们挥退,亲自伺候将主下马,捧走她的蟠龙枪。
卓正业、马骥二人见此大喜,心知这必定是景初景将军了。要迎上前去,又心生畏怯,忙拉燕宏才:“燕兄!你从前在卫国公帐下听用,大约认得其女。这可是景将军么?”
燕宏才自得而笑:“除了景少将军,天下女子,哪有一位有这般威势?正是景少将军!”
见二人面色踌躇,反来拉两人:“二位且随我去见见我家少将军!”
卓、马二人半推半就,被燕宏才拉着带到景初面前。
“景将军!恭喜恭喜!此番立下大功,待天恩降下,只怕我等就该称您一声景伯了啊!”
三人一齐向景初行礼寒暄,其中尤以燕宏才最郑重。这厮行的竟非拱手礼,而是下属向将主行的军礼。称呼也不是景将军,更不敢称贤妹,而是少将军。
景初知道这厮什么意思,这是以卫国公府家臣自居了。这家伙巴上来倒快。
景初还以拱手礼,又亲手扶起躬身的燕宏才。三品大员靠上来,这份好意得接着。
遂也表现出亲昵:“燕兄!不意能在御帐前碰见你。”
又对卓、马二人客气道:“卓指挥、马指挥,久仰大名!微末功劳,不敢当二位指挥之赞。二位戍守边境、稳固北疆多年,才是劳苦功高啊!”
“哪里敢与景将军相比!”卓、马二人喜气盈腮。
四人一同走向御帐,卓正业几次示意马骥,要他先开口求景初在君前替他们说好话。马骥犹犹豫豫。
卓正业心一横,正要拦路给景初作揖,却不防景初突然停下:“三位指挥慢行,我才下战场,戎装染血不便见驾。待我回帐整饬一二,才敢君前奏对。”
说完对三人拱拱手,便要拐去自己的帐中。卓马二人面面相觑,燕宏才见此连忙帮同僚说话:“我们等少将军一同面圣好了。”
景初询问的目光投向卓正业和马骥,二人也连忙表态:“自该同去,同去!”
“也好。”景初点点头,带上众将回中军帐。
太史敬亲自打了一盆热水伺候景初净面盥洗,低声道:“合该叫皇帝也见见血腥。”
景初笑着指指他:“私下也就罢了,人前可不宜表露出不敬来。”
“自然如将主所言。”太史敬应下,又问道,“标下看着,那两位指挥使,倒像是巴望着靠上将主的样子。”
“对。”景初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小九九,“他二人想要我求情。如今行在敢帮他们说话的,只有我、倪和光和诸皇子。他们不敢担负勾连皇子和内相的罪名,只好来求我了。”
“那是好事啊。两位三品大员欠了您的人情,就算贬斥了,人脉、能力还在,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怎么您好似有些不情愿?”太史敬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