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反握住兴宁帝的手,微微用力,轻声道:“陛下。景小将军忠直,怎么会呢。”
倪和光堪称冒犯地直视他服侍了大半辈子的君王,又隐晦地将目光转到阶下跪着的太史敬等人身上,盼着君王能明白他的意思。
兴宁帝也不是蠢人,立时放开了倪和光的衣袖,正襟危坐:“倪伴伴言之有理。”
阶下太史敬等人面色发青,却不敢抬头,也终究不发一言,只是一味叩首。
“太史……太史敬对吧。”兴宁帝见此,心中有些发紧。
太史敬是第一次面圣,他起身出列,叩拜如仪:“行在守御副使、京营归德郎将臣敬叩见陛下,愿陛下福寿永享,长乐无极。”
兴宁帝连连点头:“朕相信阿初的忠义和能力,你是阿初表任的守御副使,虽然阿初不在,但此处有你,想必行在守御之事,朕不必担心了。”
“回陛下,”太史敬叩首道,“臣不敢担保能守住多久,只敢说有臣一日,无人能犯驾;若终有一死,臣必死于君前!”
兴宁帝面色却有些难看。如今陷于这种境地,他忌讳“死”字。
太史敬犹豫一时,却又不管不顾再度叩首:“陛下,臣昧死进言,景中郎将绝没有反,臣敢以性命担保!”
兴宁帝嘴唇颤动两下,嗫嚅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正在此时,营外突然喧嚣起来。
太史敬等人面面相觑,奏过皇帝后连忙起身出帐查看,却各自惊愕一时。倪和光更是满身大汗,口不能言。
胡虏竟然营啸了,四面皆升腾起了耀眼的火光!
……
而在荡山主峰东侧,刘承业也正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景初的军令。
景初运气不错,冯泰并未分兵驻扎鸭嘴滩。夜色中,刘承业部三千骑在冯泰部数里之外的矮山上休憩。刘承业独自立在山顶,远眺着冯泰军营。
夜色里,只能勉强辨认出军营的轮廓。它如同一尊盘踞着的巨兽,正欲择人而噬。
军营中有一队队手持火把来往巡视的兵员,在火把的映照下,能看到营中少有兵士往来,且大多三三两两而聚,未曾着甲。想必大部分兵此时在帐中休息。
刘承业转头摸出几枚豆饼,亲手喂给自己的战马。豆饼是较为高级的饲料,平时马儿没有这样的口福,但一会儿要面临的是一场恶战,马儿须得吃饱。
无需下令,将士们都有样学样,亲昵照顾着自己的战马。
待众人重新紧好鞍鞯,西北风却送来阵阵喧哗。
“火!快救火!”
“马,我的马呢?”
“我摩护部积攒多年的粮食啊!哪个狗贼放的火!”
胡营乱成一团,火光涌起,渐有蔓连成一片的趋势。
是时候了。
刘承业招来一名传令兵,令全军人衔枚、马裹蹄,悄没声地靠近冯泰所部。
待到距冯泰部只有三五百步,刘承业才终于解去马蹄上裹着的布,吐掉口中衔枚,翻身上马,厉声道:“出兵!”
三千骑训练有素,动作统一,迅速整装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