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嘉看着段氏那双与老妈相似却只剩厉色的眼睛,如坠冰窟,一时竟真的不敢再拦,此刻的她无比确定,若是她还要再拦,盼丹必死无疑。
杜若嘉僵着身子没有回头,神情麻木的任由袁妈妈和巧绿将她扶走,板子随后一声声落在盼丹小小的□□之上,砸的闷闷的。
击打□□的声音声声入耳,每一记都像打在她心里,第一板打碎了她对这个时代的妄想;第二板击垮了她重新拥有“老妈”的奢望;第三板碾碎了她安稳度日的天真念头。
小小女孩儿的每一声闷痛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而是命如草芥的封建王朝,在这里上位者的意志就是律法,弱者的性命不过是她们随意的一句话而已。
不知怎么,杜若嘉忽然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耳朵也一阵嗡鸣,只看到张妈妈张着嘴好像说了些什么,可她一句也听不清。
很快,二十板打完,盼丹已经就剩半口气了,棉布裙上也已经透了血色。
段氏一个眼神,她就被婆子们像块破抹布一样拖出了院外。
杜若嘉靠在张妈妈的怀里,浑身颤抖地望着盼丹逐渐消失的身影,心口就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呼吸不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是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梦里全是木板落下的声响,还有盼丹那双绝望的眼睛。
这场病来的又急又凶。
杜若嘉一连高烧三日,清醒时不肯喝药,也拒绝说话,仅凭一己之力将正院闹了个人仰马翻。
可杜若嘉浑然不觉,只是成日躺在锦被里木木的望着帐顶出神。
段氏对此日日忧心不已,就连杜志涛都来了好几次,每次都看见女儿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小小的一团缩在锦被里,痛心不已,一向相敬如宾的夫妻俩为此难得发生了争执。
段氏更是又急又气,全然没有往日的端庄仪态,她这是为了谁?
这世道女儿家本就艰难,姑娘房里的丫头代表的就是姑娘的脸面,贴身丫头更甚!
盼丹这刁奴被嘉姐儿纵的竟敢在主子面前明目张胆不问缘由的就动手,害得姨娘早产、少爷落了残疾。
这般行径若不惩戒,一旦传扬出去,嘉姐儿小小年纪只怕是要担上个跋扈的名声,将来又如何还能寻得一个好人家?
正房那头如何争执都与杜若嘉无关,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总是能听到板子声在耳畔忽远忽近。
巧绿瞧着焦急不已,她和盼丹同为姑娘身边的一等丫头,往日里虽也觉得盼丹性子跳脱了些,却万没想到会落得这般重罚。
眼下夫人开恩,盼丹逃脱了被发卖的命运,只是被丢到庄子上养伤去了,伤情如何巧绿不得而知。
可自家姑娘却又病的这样沉重,整日里眉眼间不见半分生气。
巧绿急得成天抹眼泪儿,搜肠刮肚各式笑话儿讲了个遍,却怎么也换不来杜若嘉的一个笑脸。
而张妈妈更是看着杜若嘉长大的,陪在她身边的时日,比跟自家亲女儿还多。
见她小小年纪形容枯槁,一张脸上再无笑意,张妈妈急得直冒火。
是以她一连几日都未曾归家,日夜守在杜若嘉榻前,一遍遍为她擦拭身子降温,把药热了又热,费尽心思哄着骗着,才让她勉强喝下去几口。
她怎会不知杜若嘉的心结在哪?为此张妈妈特意托了相熟的婆子在外头打听消息,可递进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直到今儿个,说是盼丹已经没了。
张妈妈死死的把这个消息摁住了,可饶是她极力隐瞒,盼丹没了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这日,杜若嘉晨起心中憋闷,正想透口气的时候,无意间撞见门外的丫头们正抽泣议论,说是盼丹被打发到庄子上,还没熬过三天就没了。
杜若嘉脑子“嗡”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干了,顿时脚一软瘫软在地。
怪她,是她的错!
若不是她错把段氏的温柔当作时代的宽容,若不是她误以为拥有众人的宠爱就能够肆意妄为,若不是她把现代平等的理念强加在盼丹的身上,若不是。。。若不是她自以为是,何至于害的盼丹小小年纪孤零零一个惨死在庄子上。
怪她!都怪她!
杜若嘉瘫倒在地时,后背重重的撞上门框,当即发出一声闷响。
内间正铺床的巧绿听见动静,当即丢下手里的活计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姑娘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吓得她声音都变了调,“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门口正议论的小丫头们也被这声响惊得魂飞魄散,方才还碎碎念的嘴全都闭紧了,一个个瑟缩着围上来,七手八脚想扶又不敢碰。
恰巧这时,带着药回来的张妈妈见杜若嘉惨白着脸瘫软在地,手里刚端着的药碗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温热的药汁溅了满脚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