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司马熙失笑了:“啊?好!好!”说着就要向外走,凌峰急忙拦住他,对两个县令说:“这是何故?司马招讨使的人品我敢拿性命做保,平定山匪少不了他出谋划策,有话直说便可。”
祝县令听了无奈地看了司马熙一眼说:“既然招讨使做保,下官也别无他话,只盼司马招讨使凡事以国事为重,不要包庇亲友!此事恐怕本地众多人都有干系,只怕……”
凌峰忙说:“这无妨,司马招讨使在这边没有亲友,他是在外地成的亲,那年舒州大饥的时候他岳丈家人都逃荒到外的地!”
祝县令听了,小眼睛都喜得睁大了:“果真如此?”
司马熙想起昨天祝县令听说他是这边女婿的表情,便知他确实对此事有所忌惮,便也点头确认道:“正是,亲友都在定州,这边并无牵挂。”小五儿在旁听得清楚,心道二姐晓雅必然还在舒州,只是祝县令如此谨慎,不知是什么事,不免又想起当年父亲兰耀祖受牵连,星夜外逃的事来。
两个县令定下心来,这才在旁边坐了,那程方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长方脸,颚下黑须,瘦削的两颊,看起来格外精干。他见凌峰等人望着自己便说:“下官与祝兄都是蒙当今圣上开恩科选拔得中的寒门士子,一心要报效圣上,为国出力。听说凌招讨使亦是圣上从大军比武中擢拔起来的,我等虽文武有别,实际却是同出一源,因此才敢冒昧前来。”
小五儿在旁见他们先叙本清源站了队,都是赵光义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感觉果然亲近不少,凌峰和司马熙在旁边也抱拳作恭敬状:“皇上圣明,唯有为国尽忠以报圣恩!县令有什么话请讲。”
祝县令接着说道:“初到皖县,我见衙门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告状鸣冤的,街面上也安宁,只道民风古朴,地方平安,心里十分高兴。慢慢熟了,我无事就换了便装到县里各地巡游,皖县号称七山一水二分田,山灵水秀,出产亦不少,也不算贫瘠之地。时日久了,我无意中发现皖县的赋税比其他县的要低的多,我和程方贤弟是同年,在舒州遇到他时便问他那边的情况。”
程县令说:“正是,宿松与这边情况相似,土地要更多一些,我原本对现状极为满意。后来听了祝县令的询问,发现宿松的赋税更低。”
祝县令说:“我们查了一下,只有这两县的赋税如此,回来以后便问县里的胥吏,胥吏说那年舒州大饥,上面体恤民情,将这两地赋税降了许多。”
小五儿心下暗想,赋税低了财政收入减少,这两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又一心想出政绩,恐怕不会安于现状。果然听见那程方说:“我见田里收成极好,便下令调高田产赋税,哪知下面依旧是按上年旧例收的,我当时大怒,便命他们加收赋税。我亲自带了三班衙役跟着去各村收粮,过了几天,增加的部分也收了上来,我眼看着粮食入库,才开了凭条画了押。”
那程知县叹了口气道:“当天忙到深夜,我便宿到了粮仓公事房里,哪知夜里就出了事!大家连日劳累,办完差都睡得很沉,早上起来却发现大门敞开,刚入仓的粮食都不见了。”
凌峰等人都惊呼:“有这等事?!”
程知县接着说道:“我自是又惊又怒,就地升堂,将库房里的吏役们都押了来,满满跪了一地。”
程知县的眼神一阵茫然,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过了片刻接着说道:“突然我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叫爹爹,然后便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小小幼儿,正是我三岁的儿子,他看见我便飞跑过来,扑到我怀里说‘爹爹,你果真在这里。’”
程知县瞳孔一阵收缩,咽了口唾沫,对凌峰和司马熙说:“我家三世单传,中年得这一个儿子,自是看得他百般宝贝,平时身边总有三两个人跟着,从未出过后衙的大门。见他来了我大为惊奇,便把他抱开,哄他在内室等我,问他怎么来了,他说‘有个叔叔抱我来的,说和我是好朋友,我不打他,他也不打我。’”
司马熙说:“原来是有人拿你的儿子要挟你!”
程知县点头说:“正是,我想到是这样,心中一阵后怕,这人怎么弄出我儿子来的呢,到底是他有上天入地的本领还是衙中有不可信的人?别说我的儿子是个小小幼儿,就是大人们也防不胜防。”
凌峰问道:“后来呢?”
程知县说:“我猜测是增加赋税引起的,便遣散了众人。这时候我家下人才飞奔来说,孩子突然不见了,家里乱成了一团。我带着孩子回了家,赋税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司马熙说:“其实你已落人把柄,收粮的凭条已经开出,粮食却没交给朝廷,你稍有异动不合人意,人家就可告你贪没官粮。”
程知县苦恼道:“正是。不仅如此,家里人心惶惶,我只得从老家邀请了会武的同乡过来。”
小五儿听了这话便看了一眼立在门旁的壮士。
凌峰问祝知县:“你这边呢?”
祝知县说:“程贤弟要加收粮赋的时候通知了我,我传下令去没过两天,晚上便有冷箭带了封威胁信射到了我书房里。后来得知程贤弟的事,我便处处留心,发现我这里有什么举动计划,总是推行不了,处处受到牵制,总是有力使不出的感觉,似是暗中有股势力在和我做对……”
凌峰不禁问道:“暗中有股势力?你是说山匪?”
祝知县答道:“正是,我不敢再相信身边的役吏,好在也有从家乡带来的人,慢慢打探,得知天柱山有山匪,便暗中请了同安军来剿匪,哪知同安军到潜山还没两天,很多士兵上吐下泻,说是水土不服,不知怎么又烧了粮草,很快就撤了兵。”
听了这话,凌峰和司马熙对视一眼,心中都联想到了昨晚的事。正在这时,忽听帐外“通通通”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大声叫道:“叶校尉,我有急事要见凌统领,烦你通禀一声。”
凌峰道:“进来吧!”
长着络腮胡子的张副尉跑了进来,一脸灰败地拱手报道:“凌统领,那山匪趁着大家不备咬舌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