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脑力飞速运转,在分辨老妇人这番话的真伪。
出于私心,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位命运多舛又面善的老人。但事关她的小姐,事关花间小厨,事关无辜食客的性命,她委实不敢轻易原谅了她。
寻真十分缓慢地眨了眨眼,而后将眼帘垂下,错开了老妇人的目光。
老妇人无力地叹了口气,她原本瑟缩的身躯缓缓挺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高悬于大堂正中的“明镜高悬”牌匾。
老人已经灰白稀疏的头发从磨到毛边的头巾中散落几缕,蔫哒哒地贴在耳侧。
纵使形容落魄,可她面色异常坚定。
端坐堂上的知县大人猝然拍响了惊堂木,没有防备的众人皆被吓得条件反射抖了一抖。
知县未置一词,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警告。
老妇人瘦骨嶙峋的肩膀并没有因为受惊而矮下去一寸。
她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紧紧绞在一起:“大人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叫我那唯一的孙儿死于病榻,不得善终!”
此言一出,花寻味和慕善、寻真的神色俱是松动了很多。
老妇人的家庭背景早已被慕善追查得底儿掉,敢发这么毒的誓,看来她确实所言非虚。
老妇人这边并没有办法指认神秘男子的身份,审讯便暂时搁置。接下来便是被押解而来的夫妻俩。
不同于老太太的知无不言,夫妻二人自打上了公堂便如同锯嘴葫芦般沉默,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查问。
堂上的知县老爷实在无法,差人赏了男子三十大板。如若不是他们执意不配合,他实在是不愿意用刑。
老太太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想要结案唯一出口便只有这对夫妻。
三十大板,可轻可重,全凭行刑之人揣度差老爷的脸色。而这男子,结结实实地吃满了重重的三十板子。
皂班手起棍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碎裂声,令人毛骨悚然——这是骨头裂开的声响。
几棍下去,男子的下半身便已经见了血痕。
十几棍下去,男子的衣物早已衣不蔽体。
几十棍下去,男子腰臀的位置已经血肉模糊,殷红一片。
寻真早已合紧眼帘,身体随着棍棒划破皮肉的节奏小幅度颤抖着。
慕善在她身侧,默默环住了她的肩膀。
怀孕的女子月份已高,早已没有了妊娠反应,却在目睹了触目惊心的画面后剧烈呕吐起来,凄厉惨然,使人耳不忍闻。
漫长的刑罚终于结束,行刑的皂班经验老道,下手十分有分寸。即便男子后半生已经残废,但仍然留有一口气,尚不致死。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食物的酸腐味、浓重的血腥味、男子大小解失禁的气味……令人胃里翻覆不已。
冰冷的棍棒终于让男子开了口,他绝望的双眸透出畏惧,很深的畏惧。
花寻味明白,他的恐惧不是来自于极刑的疼痛,不是来自于官威的压迫,甚至不是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来源于真正的黑手。
他声音细若蚊蝇:“草民……”
他停顿良久,整个大堂只余女子崩溃凌乱的抽泣声。
“不敢说……”
仿佛用尽毕生精力倾吐出了这三个字,男子头一歪,彻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