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世子夫人请安。”门外站着个丫鬟,手中的托盘里一碗葱花面正腾着热气,“世子爷吩咐小厨房给您送些吃食来。”
空青忙上前接过,“劳烦姐姐跑这一趟。”
赵嬷嬷早备好了碎银荷包,往那丫鬟手里一塞,“还请姑娘莫要推辞,权当吃盏茶。”
丫鬟指尖一掂,扬起一个妥帖的笑,“谢世子夫人赏。”
裴令疏看着碗中的汤面,忽地起身。
“夫人您在寻什么呢?”空青见裴令疏望着屋内,有些好奇。
“找两双…”话到嘴边她自己都笑了,这屋里哪会有筷子,真是今日忙昏了头。
原想着三人分食的念头只得作罢。
“你们且去用些吃食,这一整日也受累了。”
赵嬷嬷将瓷碗往她身前推了推,“您还是快些填饱肚子吧,晚些时候还有您费神的地方呢。”
裴令疏早已饿得眼前阵阵发黑,在确保不影响妆容的前提之下,将面条大口送往嘴里。
沈家今日的喜宴,宾客名帖堆起来能有半尺高。
宴桌上各路权贵齐聚,有真心来道贺的,自然也有揣着恶意的。
毕竟这满东京城里,谁人不知这沈世子是个活不过而立病秧子。
“当年国子监里,他沈砚卿次次压我们一头。”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冷笑,“如今倒要看看,这洞房花烛夜会如何。”
周遭一静,一是惊他竟敢在宁国公府当面嘲讽主家,二是多少有些嫉妒。
才貌双绝的裴家嫡女,诗会上随口一句点评都能让闺秀们争相效仿。如今竟嫁了个注定早逝的夫君,不知碎了多少人如意算盘。
因此明知他不能多饮,依然有那宵小之辈怀着腌臜心思。
“世子爷,”兵部尚书魏家的三少爷拦下沈砚卿,手中拿着斟满酒的白玉杯,脸上满是冷嘲热讽,“都说洞房花烛夜乃人生四喜之一,您这酒只饮半杯,莫不是嫌那裴家姑娘不够称心?”
沈砚卿明白这酒若是不饮,明日京城里定会遍布“裴氏女不得夫君欢心”的流言。
“魏公子说笑了。”他伸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听风捧着托盘疾步上前,却见自家世子反手将空杯往地上一掷,碎了满地。
“礼尚往来,”沈砚卿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明日我便让管事给魏府送上一块风水宝地,定能合魏公子的生辰八字。”
说罢也不顾众人反应,大步朝听澜阁走去。
听风在转角处扶住身形不稳的沈砚卿,“世子,您方才不该饮那酒的。”
“我若不饮,如何快速脱身?”沈砚卿强压住不适。
“可国公与兵部尚书向来不睦,您今日当众与魏三公子起冲突,怕是会惹国公不悦。”听风难免有些忧心。
沈砚卿也不知是否压抑了太久,他挣开听风搀着的手,“当众如何?不悦又如何?他们谁不是盼我当场吐血三升?丢的是宁国公府的面子,我怕什么?”
听风连忙看向四周,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世子的话太过离经叛道,若是让有心者听见,参个不孝的罪名也未可知。
裴令疏端坐床沿,鎏金凤冠沉甸甸压着鬓发,古时候的大家闺秀当真不容易。
门外的赵嬷嬷压低嗓音道“夫人,世子爷到了。”
沈砚卿执秤杆的手轻轻挑开喜帕,烛火映得新人面若芙蓉。
他眸光微滞,又垂眸斟满鸳鸯盏,“请夫人共饮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