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及冠后的恶疾来的蹊跷,却必然与沈家脱不了干系。
如此浅显的手段,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透彻,那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怎能不知。
或许他的早殇,三分是诡计,七分是心死。
甚至再过不久,还要莫名其妙多个妻子。
天知道他连自由恋爱都没经历过,就要被送去联姻了。
听风不知他怎的神色不对,“世子,您可是又心悸了?”
沈砚卿摇头,“无事,回听澜阁吧。”
朱漆大门缠着双喜红绸,檐下红灯高悬。
萧竹韵引着一位鬓角微霜的嬷嬷进了内室,“这是赵嬷嬷,跟了我二十年的老人了,你襁褓时她便去南边的庄子上替我守着了。”
赵嬷嬷上前半步,行了个标准的半礼,“老奴给小姐请安,愿小姐福泽绵长,岁岁安康。”
萧竹韵将屋内的下人都打发出去,突然拉着裴令疏走到碧纱橱后。
不明所以的她,垂眸听着母亲低声传授那些“闺中密事”,心里暗自叹气。
这些话说得太过隐晦,若不是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此刻怕是要听得云里雾里。
这些教导,还不如解剖课上的一张器官示意图来得直白。
寅时三刻,喜娘捧着缠枝莲纹铜盆进房,热气氤氲中将裴令疏的手浸入“开面汤”。
绞面婆子手持红棉线,“一线开面,福寿双全。”
随后梳头夫人手执犀角梳,从发根至发梢梳满百下,每梳一道便念,“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连枝…”
萧竹韵为她点染朱唇,一滴泪珠滑落在嫁衣上,“日后定要美满顺遂。”
裴令疏踏过青砖,在祠堂前连磕三个响头,跪别父母。
当门外的《百鸟朝凤》曲吹到第三遍,裴令珩背起妹妹,空青忙将手中的苹果塞到裴令疏手中。
沈砚卿一袭大红喜袍临风而立,腰间玉带轻扣。
见裴家兄妹踏出大门,他当即勒住缰绳,翻身落马。
他手持红绿彩缎同心结,行至裴令疏跟前时,特意放慢脚步,将同心结另一端郑重递上。
待新娘将手搭上,方才引着人缓步走向花轿。
“姑娘,您可要用些点心垫一垫?”空青贴着轿帘,声音压得极低。
“不必,你且先收着。”裴令疏头上的这顶鎏金点翠凤冠沉得仿佛要压断她的脖颈,嫁衣里三层外三层的绸缎更是闷得人喘不过气。
迎亲队伍如一条游龙,蜿蜒的朱红绸带自裴府门前一路铺至宁国公府,足足十里。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浩浩荡荡,这是裴家给女儿的体面,也是给宁国公府看的底气。
轿子落在宁国公府门前,待喜娘为裴令疏掀起帘子,沈砚卿将手递至她身前。
她迟疑一瞬,将指尖搭上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被这彻骨的冰凉惊了一瞬。
“新娘子跨火盆——”
正厅内,宁国公沈正则和许若雨端坐其上,满含笑意看着这对新人。
在三拜九叩的唱和声中,二人的膝盖一次次触及冰凉的地面。
“新人敬茶——”
裴令疏从一旁的嬷嬷手里接过茶盏,递至高堂之上的二人身前。
听澜阁内,喜床上的核桃与花生硌得裴令疏生疼。婆子们絮絮叨叨的规矩左耳进右耳出,直到最后一位嬷嬷退出去时,她才稍微缓口气。
裴令疏正欲抬手揉一揉后颈,三声轻响自门扉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