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不过缘起缘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玄寂递来一支签,“施主所愿,静待时机便可。”
签文上书:柳暗花明又一村。【1】
玄寂正要转身离去,忽又停步,他背对着裴令疏,素色僧袍被风轻轻拂动。
“还有一事。”他压低声音,“这世间与施主同源者,并非独你一人。”
裴令疏瞳孔骤缩,疾步上前,“大师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尽泄,”玄寂侧首,“那人命格与施主纠缠,你们自会相遇。”
佛前长明灯微晃,惊得裴令疏心头一跳。
待她回神,玄寂已然远去。
裴令疏恍然踏出禅房。
玄寂大师的话犹在耳畔翻涌。
萧竹韵见她眸光涣散,抬手挥去她肩头一片残叶,“疏儿,高僧点化如同檐上落雪,该化的自会化去,该留的,”素手轻点心口,“终归会长埋心底。”
回到裴府,裴令疏径直踏入枕泉居。
玄寂大师的话像一枚石子,激得她心头阵阵涟漪。
从前她刻意回避的疑问,此刻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为何偏是她成为这局中人?
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若这世间当真还有另一人来自现世,是机缘还是杀局尚未可知。
“疏儿?”萧竹韵的声音伴着檀木匣子的轻响,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
“这是娘给你的体己,不曾计入嫁妆单子。”说完将手中的匣子放到裴令疏手中。
匣中整整齐齐放着京郊两处庄子的地契以及一叠银票,她错愕道,“您这是何意?”
萧竹韵指尖略过裴令疏鬓间碎发,“傻丫头,宁国公府暗藏玄机,你且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定远侯萧家,自开国便效忠天家,非皇令不可调,是皇帝最信任不过的武将世家。
萧家虽家风清正,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世家之间的算计。
高门大户宅门一关,哪家没几具见不得光的白骨。
“当年为你取‘疏’字,原是盼你如琉璃透彻,如闲云自在,莫被这世俗磨平了心性棱角,”萧竹韵拭去眼角的泪痕,“如今你有自己的谋算,倒是比不谙世事更让娘欣慰。”
微风飘过,吹散了裴令疏心头的哽咽,“女儿明白,定会万事小心。”
萧竹韵指尖一颤,“疏儿,你可是知晓了什么?”
裴令疏并没有否认,“母亲可知,沈二书房的桌案上总摆着一局残棋?”她倏然抬眸,“是生是死,不过他一念之间。”
萧竹韵忽然低笑出声,“恐怕若雨到今日都不知,她这个儿子竟有如此城府。”
与此同时,沈砚卿正与许若雨叙话。
“砚卿,你自及冠后身子便愈发不济。”许若雨略带踌躇,“只是迎亲之礼终不可废,大婚当日你可能撑得住?”
沈砚卿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母亲不必忧心,儿子无碍,断不会让您失了脸面。”说完拱手一揖,转身便走。
许若雨下意识伸手欲拦,却握了个空,不知何时起,那个总爱依偎在她膝下的孩子,已长成了这副疏离模样。
踏出云岫阁,沈砚卿难免有些心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每天都在虚与委蛇。
黑心的弟弟,偏心的妈,消失的父亲和破碎的他。
别看许若雨日日嘘寒问暖,实则心里早把他当一枚废棋。母子情分是真,但会毫不犹豫选择沈明远也是真。
他在梦中早已看完“沈砚卿”的一生,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尘泥,从此药石不离,形销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