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把腿缩到胸前,抱着膝盖和甚尔一起发呆。
我很想雪穗。
在遇到她之前,我没有感受过什么母爱。雪穗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人,她温柔、聪明、善良、勇敢……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汇似乎都在她身上被展现了,她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女人。
这种强大不是指她有多厉害的体术,而是代表着她内心的强大。甚尔他强大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但他同时也是脆弱的,因为他内心很空。在遇见雪穗之前,他就一直过着有一天是一天的生活,从他的生活习惯里我就可以窥见他的灵魂深处——那种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不去想明天的灵魂。
和野兽一样的灵魂。
如果他没遇见雪穗,他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他是不幸的,出生在那样的地方,就连赌马的幸运值也为零。可他又无比幸运,他拥有自保的能力,后来又遇见了一个可以支撑着他的人。
虽然那个人只陪伴着他走了人生中的一小段路程。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给甚尔一种来自家庭的温暖,甚至是一种支撑。因为我认为我做不到。
从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人,就算从雪穗身上汲取到了一点点,可这一点点怎么够让我去支撑另一个人?
我感到痛苦。太阳穴像炸弹一样发出“突突”的警报。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这里。我想。
我多么想再次拥有一个家啊。
我明明好不容易已经有一个家了,可是命运又残忍地将它剥夺。
人是不能离开那点温暖的。至少我不能,甚尔也不能。
脸颊被忽然触碰,我有些茫然地偏头去看那个模糊的人影,甚尔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客厅里却显得无比遥远:“……”
他说了什么?
我听不见。
我的呼吸忽然无法控制地急促起来。
脑袋……快要炸掉了。
嗓子好痛。铁锈味在喉间翻涌。
……又要死了吗?
真遗憾啊。
意识的最后一刻,黑暗几乎要将视野全部吞噬,我反而看见了光。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那张脸。那是我从未在那个人脸上见过的慌乱,碧色的眼眸剧烈震颤着,像是将要碎裂的玻璃。
我忽然就释怀了。
我想救救这个人。
我想把他从名叫“雪穗”的束缚中拉出来,就像雪穗当初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了一样。我想和他一起,还有惠,再次组成一个家。
真正的家人不是血缘的捆绑,而是共同承担着某段记忆的囚徒。我们被囚禁在有雪穗的昨天,可我们也该是彼此的明天。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现在才明白。
明明他是我的爸爸啊。
……爸爸。
我动了动嘴唇,随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