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此一生,如围弈之棋也,跃过一山还有一山。”他嘲笑一声,“也难怪他会给我取这个名。”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但宁策吾从始至终都对他这个孩子充满了阴狠的算计。
确切来说,是对他们母子。
自从与甄莲在一起,没有风光的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两人就此草草完婚。
婚后更是将她禁在身边,丢进杂草丛生的院落派人监视她,却不许任何人插手,任其自生自了灭。
那时不知甄莲已经怀上宁弈,宁策吾依旧不闻不问,就连临盆之期将至也没见过他一面。
甄莲心中是爱慕宁策吾的,只是曾经顾念主仆之情不敢洋溢于表,后来陶府遭难,两人也算是同甘共苦走了一遭,谁知道宁策吾对她竟不顾分毫,若不是想借她挡那些花啊柳的,只怕早就将她除之后快了。
她本就丧女在前,哀思难解,加上宁策吾对她辣手绝情,甄莲眼看着日渐消瘦,心情恹恹。十月怀胎的她还有孩子都没有滋补足够的养分,以至于宁弈出生后身体孱弱,呱呱坠地之时,一个弱小的婴儿连母汁都没办法吮吸。
所有人都认定他活不过满月。
甄莲看着这小小的婴孩再怎么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如何不动恻隐之心,她又强撑着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为了救活宁弈,她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下地敲动囚禁他们母子的大门,求宁策吾救救他们的孩子,那晚的呼喊声震响院落。
彼时正是寒冬腊月,鹅雪飘飞,她的手脚冻到发紫,嗓子也已叫哑,可还是没求来一丝袒恻怜爱。
甄莲筋疲力尽,抱着奄奄一息的宁弈,狠下心咬破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塞进孩子的嘴边,嘴里哭泣喊着:“好孩子,都是娘的错,娘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可指尖的血渗透得太慢再加上稚子息微,根本喂不进去,于是她又找来利器割破手腕贴近宁弈嘴边,鲜红大片的鲜血溢出来,就这样强行灌进宁弈嘴里。
后来是府上一位心软的老婆子见他们母子可怜,悲悯不忍,才找来羊乳一口一口地将宁弈养活。
直至如此,宁策吾还是没见他们母子。
甄莲一个人拖着孩子拉扯着他,宁弈时常高烧惊风,为照顾他彻夜不眠。。。。。。无论是饿了、渴了、病了又或者跌扑损伤,她都事无巨细地看护着他。
战战兢兢,如获珍宝。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甄莲的悉心照料下,小宁弈的身体逐渐恢复,白白嫩嫩,活脱脱是个糯米团子,招人喜爱亲昵。
直到宁弈快满周岁之时,宁策吾带人将牙牙学语的孩子抱走,将其取名为“弈”,想将他一生操控在自己手中。
。。。。。。
沈荜沉着心思,看着眼前男子自嘲低落的神情:“‘弈’者容丽盼兮,博弈犹贤。小弈哥哥并非局中棋子,而是扶摇直上的振翼鲲鹏。”
女孩的眼眸若点点星海,露出发自内心的称赞和认可,她认识的宁弈一直闪闪发光,是有大谋略,有大才华之人,才不是任人拿捏的池中之物。
话音落下,宁弈怔住呆愣一阵,他檀口微张,吐露出一声溃败似的嗔笑。
眼前的女孩不知,她这一番话,让一个心口有裂痕之人悄悄地被弥补。
“殿下一向这般烂漫纯真惹人怜爱。”
沈荜瞪着眼睛努努嘴:“当然了,本公主就是这般人见人爱,也就从前的你敢对本公主撇脸。”
“话说,你就不能换个叫法吗?我都喊你小弈哥哥了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直叫我公主啊殿下的,多生分!”
“殿下。。。。。。想让我叫什么?”
“自然是我从前说的那样,唤我阿荜妹妹咯。”
宁弈的神色微顿,心神拉回多年前她在他面前时说的:不如这样吧,你比我年长三岁,以后我就叫你小弈哥哥!你唤我阿荜妹妹,可好?
那时的他与此刻不同,心头压抑不住的汹涌,衣袍下遮掩的掌心有些发热,他抿抿唇,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叫罢,我听着呢。”沈荜沉着一侧肩头,似乎逗弄他一般,乐乎看他这副晕红窘迫的样子。
空气中闪着一丝发烫的星火,一颗心脏悄悄萌芽出破壳的种子。
喷薄待发。
蓦然间,一声划破天际的惊恐尖叫打破二人。
“啊——别过来!”
“我、我要杀了你!”
宁弈回过神来,发觉是甄莲的惨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