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属下在膳房杀鸡,为殿下炖汤。”
闻言微顿,长公主撑起身子,“杀鸡?本宫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大事,原是被丫鬟们当奴才使了。”
说罢,长公主走到燕览跟前,扶着她起来,好生道:
“燕览,委屈你了。”长公主凑近在燕览身上细嗅,接着像打理一件物品般动手动脚,“这衣服沾了血味,正好前几日给你送了几匹料子,拿去缝件新衣服穿。”
燕览微微欠身,道了句“多谢殿下”,却总觉着这屋子里气味虽甜腻,实则却如外面一般酝酿着暴风雨。
长公主不疾不徐,转身走到镜台前收拾自己,往头上簪了一个个华丽的簪钗。
“冯水死了么?”她冷不丁问。
“还未。”
背对着自己,燕览看不见长公主的神色。
“那你觉得,她会死么?”长公主徐徐转身,一双晶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燕览,乌黑如瀑布的头发上簪上了一支凤钗。
燕览垂头不语。
“或者说,你想让她死么?”
燕览抿唇,心里听懂了此话真意,却装作糊涂道:
“冯水是殿下您的奴婢,她的命只由殿下一人说了算。”
闻言,长公主并无情绪起伏,半晌才柔声:
“那本宫要她死,你也跟着陪葬,如何呢?”
此言一出,燕览压住了心下惊愕。她明白长公主一向喜欢玩弄人,此番不一定是真话,更多可能是借此兴师问罪,那日大殿上,燕览什么都没做罢了。
见燕览不答,长公主顺势说了下去,不愠不恼:
“燕览,你与冯水素来不对付,你不想救她可以,冯水死,也当本宫给你一个交代,”长公主骤然一顿,语气急转直下,变得严肃狠厉,“但周显和孙正,也绝不能活。”
燕览心里明了,所谓“交代”,不过是长公主知道自己架空燕览理亏,在这挽尊罢了。
燕览后退半步,明知故问,“殿下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他们?”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本宫要赢这一局。怕什么,你身上背着的人命,还少么?”
长公主靠近燕览。
“那浔阳燕氏全府十几口人,你可放过了一个?”
燕览双脚似被黏住一样,若有桎梏一般站在原地,头却不曾垂下。只有眼眸直直望着地面,强压愠色。不与长公主直视,已是唯一残存在二人间虚以为蛇的君臣之礼。
长公主轻蔑一笑,“手刃血亲,燕览,你可真是好狠的心。这故事,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要想在这世上苟活一日,就必须听从本宫的命令。不然,本宫能助你复仇,亦能顷刻间叫你再和家人团聚。”
烛香燃尽半柱,倒在香炉之中,香灰碎成一段段,犹如平原上被风侵蚀的白骨。
燕览抬眸,勉强微笑道,“殿下说笑,燕览不敢忤逆殿下。”
“燕览,”长公主勾起燕览的下巴,盯着她长眉如水,眼波微颤,端详了好一会儿,“本宫还记得你十七岁时的模样,就和现在一样,那么坚毅,那么痛苦。你就是顶着这张脸,来投靠本宫,求着本宫替你复仇,杀了自己全家。多狠辣呀!”
“可现在呢?做了懒锦之后呢?你不会真的相信你是个天真简单的婢女,待到五十岁就能告老还乡了吧?”长公主发出刺耳的笑声,“燕览,你跟他们可不一样啊,你是杀人犯啊——”
笑声回荡在殿内。
“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杀了我,这样全世界就没有人知道你这段过往了。但真可惜,”长公主嗤笑,“你和我,一直都是同一种人。你不仅不能杀我,还要倚靠我,获得荣华富贵。”